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专属司机   作者:酒昼   文案   *土狗文学,甜文,糙汉向公路文   陈清池最近压力很大,逃避工作远离城市。   于是从成都包了辆车去拉萨。   结果半路被司机给上了。   -   陈清池初三那年被高年级学生堵在放学路上,周正刚好路过解了围,陈清池请周正喝了一杯奶茶作为感谢。   若干年后,陈清池在海拔4000米的地方请周正喝了一杯奶茶,却被周正抵在车内:“你知道秋天送奶茶是什么意思吗?”   陈清池欲收回奶茶,却被周正一饮而尽。   周正:“晚了。”   -   周正暗恋了陈清池十二年,却不知道陈清池也喜欢了他十二年。   -   把高岭之花拉下神坛的故事。   ·病弱学霸受x糙汉粗野攻   ·双C,1v1,甜文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清池   一句话简介:糙汉攻&清冷受   立意:向光而生 第1章 C01   九月底的天气已经有些凉意,陈清池下了飞机,感觉到夜晚簌簌的冷风,他扣上米色的长袖扣子上了接驳车。   刚打开手机,就看到客栈的老板发来的信息:小陈,我已经让周师傅去接你了,车停在二楼C区停车场,车牌川A12345,156xxxx1234(周师傅)。   陈清池回了个“好”。   下了接驳车,他去拿行李箱。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宽敞的停机坪和没入远方湛黑色的天幕。   后面的几个女生小声说着话,他听见一阵躁动,接着一批人小跑着往前冲去,大概是前面有什么明星。   因为这场躁动,行李箱比平时出得稍晚。   陈清池掏出手机,给周师傅发了条信息。   陈清池:周师傅,您好,我是今晚南城飞成都的客人,我还在等行李箱,大概会延误20分钟左右,麻烦您在停车场多等一会,谢谢   行李箱出来时,躁动已经平息,机场又恢复往日的客流。   陈清池拖着行李箱往出口走,到停车场已经足足晚了40分钟。   入眼是一片黑压压的车,加上停车场昏暗,根本没办法找到车。   他拨通周师傅号码。   那头等了好几秒才接。   短暂的沉默后,陈清池开口:“周师傅,您好,我已经到C区停车场了,旁边有一个蓝色的箭头告示牌,可以麻烦您过来一下吗?”   他似乎听见电话那头沉声吸气的声,听起来像是猛抽了一根烟。   “好,你在那别动,我掉个头过来。”声音又沉又沙。   “好。”   陈清池挂断电话,拉着行李箱站到边上。   没几分钟就看到一辆银色的北汽越野车,车牌川A12345,他招了招手,车缓缓停在他旁边。   隔着车前窗,陈清池和司机视线撞在一起,只停了两秒,接着司机下车,走路步伐很大,肩宽腰窄,五官深邃带着一丝邪性,军绿色的T恤勾出胸前两块健硕的肌肉,又野又邪。   司机走到陈清池面前,抬眼瞧了他一眼,然后接过陈清池身侧的大行李箱。   陈清池微愣,看着那戾气十足的男人,目光撞了个正着。   明明已经入秋,这人还穿得单薄。   周师傅——周正。   陈清池琢磨着这个名字,他没想到能够再见到周正,还是以这样的方式,他曾经想过周正长大以后会从事什么行业,却没想到成了司机。   这和他那嚣张跋扈的性子不匹配。   周正单手提着行李箱:“后备箱里有东西,行李箱我给你放后排。”   陈清池点头:“好。”   视线又回到周正身上,突然的久别重逢让陈清池心里七上八下。   周正拿箱子的手臂青筋微微突出,背脊挺直,拉开后座的车门,把箱子塞进去,在陈清池看不见的暗处长长舒了一口气,平复激动的心情,睫毛颤抖,手心沁出些汗意。   他没想过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再见到陈清池,更没想到陈姓客人竟然就是陈清池。   陈清池——周正心里念叨着这个名字,他有十二年没见过他了。   没想到时隔多年,他还是和当年一样,五官长开些,那股冷淡气质更甚,矜贵高雅,礼貌疏离,规矩客气。   好像时光在陈清池身上没有留下任何雕刻痕迹。   当年很多人喜欢陈清池,他是芸芸众生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也是隐藏得最深的一个。   周正放完行李箱,嘴里发苦,瞧了眼自己这破车、今天这身破打扮,真的糟糕透了!   更让他觉得糟糕的是陈清池并不记得他。   不认识也正常,十二年前见过一面,谁还记得那么久远的事。   可是……周正把行李箱推进里面,不爽地咬着后槽牙。   可是,当年陈清池请他喝过奶茶啊!   奶茶店送的贴纸就藏在他手机壳背面,像是他见不得人的贪恋。   陈清池看着周正的背影,见他粗暴地把后座东西推到一边来塞箱子,感觉他现在现在心情应该挺差的。   陈清池刚拉开副驾驶的门。   周正直起背,大步走过来:“稍等。”   周正错开陈清池,把副驾驶下兜了鱼的塑料袋拿出来扔进后座。   陈清池闻见一阵浅浅的鱼腥味,还有坐垫下黑色皮革上的泥土,眉头不自主的皱起来。   奈何后面有车要出,摁着刺耳的喇叭,他只好硬着头皮坐上副驾驶。   周正上了驾驶座,打开车窗后,才把车开出去,风沁进车里,吹散不好闻的鱼腥味。   陈清池小心地把脚微微抬起,不落到潮湿的泥土上,然后扣好安全带,车缓缓离开停车场。   片刻沉默,陈清池开口:“周……周师傅,今天不好意思,让你多等了20分钟。”   “周,正。”周正开口,一字一句。   因为打方向盘的动作,上臂肌肉微微鼓起,贴着墨绿色的短袖,精壮有力。   “周正。”陈清池重复他的名字。   他声音很淡,字正腔圆,音质清润,让周正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微缩紧,血气上涌,只感觉一阵燥热。   “你呢?”周正侧过脸,随意瞥了他眼,见他半垂的眼,灯光昏暗,纤长的睫毛在下眼睑落下一片浅色阴影,柔和又矜贵。   陈清池眸色微凛:“陈清池。”   “哪个——清?哪个——池?”周正声音很沉,慢条斯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清池听出了几分隐隐的戏谑和压迫。   “清澈,池塘。”   周正扯了扯唇,无意瞥见陈清池缩成在角落无法安放的白色板鞋,与深棕色的泥土格格不入。   干净与污浊向来格格不入,他生在泥里,陈清池是那遥不可及的天上月。   -   “陈清池,我喜欢你。”男生跟着陈清池,在陈清池准备出厕所的时候,将他堵在门口,“从初一刚开学我就喜欢你了,一直没敢开口,马上要初三毕业了,我怕再不说会留下遗憾,所以,陈清池同学,我现在镇重和你说,我喜欢你。”   陈清池抬眉瞧着那人,印象里根本不记得这号人,而且……“我是男的。”   “我知道,我也是男的。”   眼见着上课铃响起来,陈清池洗了手:“上课了。”   那人知道自己没戏,可还是不死心:“陈清池同学,我只是告诉你我喜欢你,你的答案没有那么重要,我知道你会考去南城一中,我也会努力和你考一所高中。”   陈清池被这表白弄得心烦意乱:“我不喜欢男的,你不用费心了。”   说得果断,说得决绝。   等陈清池离开,周正猛抽一根烟,从最里面的隔间走出来,刚刚的表白他听得一清二楚,瞧着陈清池清隽的背影。   也是在那天,周正的喜欢变得见不得人,周正靠在墙上咬着烟嘴,自顾自地想,陈清池是直男,他和他注定是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周正拉回思绪,瞧着陈清池那张清隽的脸,从车兜里掏出件干净的格子衬衫扔到陈清池的腿上:“垫脚下。”   陈清池手捏着衬衫:“没事。”   周正放缓车速,弯过来,把衬衫扔在陈清池脚下:“到目的地还要40分钟。”   如果一直拘着,他担心陈清池小身子板受不了。   “谢谢。”   陈清池开口,又觉得是不是自己表现得过分明显,让对方看出嫌弃之色,想开口解释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高架路上的车灯照得夜色朦胧,手机震动起来,陈清池低头看见企业微信上拨开视频电话。   陈清池戴上蓝牙耳机,听着那边讲话。   过了一会他才开口,语气有些不好:“下午的时候不是开会已经和小珏确定好方案了吗?”   “这事跟孟总也提前沟通过,确定好走AI算法,不走运营侧去配置,要走运营侧配置,每回上新都得让运营侧同学手动添加,哪有那么多的人力成本去承担这种需求。”   “运营侧同事也不会答应。”   “什么?运营侧答应了?”   “疯了吧,你把电话给小珏。”   ……   语气越来越不耐烦,周正侧过脸看他,路灯搭在他雪白的皮肤上,勾出几分冷意,因为过分生气,眉头紧蹙着,侧面瞧见微微隆起的眉心,看着挺柔和一人,脾气真不太好。   “小珏,这事跟孟总已经沟通过来,走算法侧。”   “这不是你跟运营沟通不沟通的问题,走运营会对我们未来的目标用户群体影响有偏差,只有走算法才能记录和匹配出符合用户心智的结果。”   “这不是A/B测试的事情!是原则性问题,要是真这么乱来,那我立马飞回南城!”   ……   周正听说他要回南城这话,车速不由地慢了些,等陈清池打完这通电话。   陈清池说得激动,大概是在气头上,完全没发现车已经慢到快停下来。   周正倚在驾驶座,听着他因愤怒而拔高的声音,即便是生气也丝毫没有任何粗鄙气,像是一只炸毛的猫,让周正横生一种变态的欺负欲,明明已经生气得不行,还在克制着和对方讲道理,连吼人凶人都这么有教养。   周正忽然很想知道陈清池在情.事里是不是也这么有教养,他觉得自己过分下.流,可是在见到陈清池的第一眼,他脑子里就想把陈清池的乖张和彬彬有礼扯碎,连同他十二年的相思一同扯碎。   十二年前,他想陈清池是高高在上的直男,即使再喜欢也不能耽误他。   十二年后,在看到陈清池的那一刹那,压抑多年的欲.望如同野兽一涌而出,陈清池的出现就像一颗火苗落进枯原,烧得他毫无理智可言。   什么礼义廉耻,遵纪守法都他妈的靠边站,他只想把这矜贵的人搞到手。 第2章 C02   周正手伸到旁边车兜,从压扁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来,见陈清池侧着脸,白如雪的脖颈在昏暗的车里亮得灼人,想了想又把烟推进烟盒,连同压扁的烟盒一同扔进破旧的车兜。   “这不是商量的事!”陈清池半倚着,因为生气,背脊僵直。   周正一手撑着车窗,一手搭着方向盘,夜里十一点多的高速路几乎没有几辆车,他斜睨着陈清池,这个时间点应该躺在床上,看片儿或者刷视频,可却被他用来处理工作。   他不禁想到上学时候的陈清池,那些守在他家楼下窥伺他房间的日子,陈清池一般是夜里十一点准时关灯睡觉,周正有时候会想陈清池的夜晚会干什么,应该是书卷和模拟题,会不会像他一样也会有少年怀春的激荡。   如今周正这个问题得到了解答,陈清池不会,他高高在上,冷冷清清,连同夜晚也是与工作分享。   陈清池挂掉电话才发现车子已经停在路边,他把手机合上,深吸一口气,看向一边正在看他的周正。   后者察觉到他的目光,瞥过眼去。   “回机场?”周正挑起唇,漫不经心地问道。   陈清池迟疑片刻,想起来刚刚自己说的话被听了去:“不用。”   周正挂了档,车运转起来。   夜里凉风从车窗外吹进来,吹得周正浑身更加燥热,听到“不用”让他快要雀跃,昏黄的路灯照得车两侧的常青树镀了一层朦胧的光感。   陈清池的脚始终没好意思落在地上那件格子衬衫上,他虽然有洁癖,但不至于把周正的衬衫当踩脚。   周正察觉到他局促的坐姿:“衣服不脏,干净的。”   “不是,我的鞋脏。”陈清池说完弯腰把衬衫捡起来。   衬衫袖口已经被潮湿的土染脏,他把衬衫规整的叠好,放到车兜里,和压扁的烟盒放在一起。   打火机、烟盒、薄荷糖还有散乱的螺丝帽,透着一股粗犷的乡野气。   周正见他叠规整的衬衫,眉头微蹙,他想起了强子的老婆,每次去强子家喝酒总能见到沙发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此刻的陈清池让他想到了家这个词。   一件衣服而已,周正怪自己想得太多。   不知谁拨弄了车载音响。   [我回头再望某年   像失色照片乍现眼前   这个茫然困惑少年   愿一生与歌投入每天永不变]   “你工作很忙吗?”周正随意问道。   陈清池放下正在回企微的手机:“嗯,有点。”   周正半戏谑道:“十一点半还在工作,你这有点还真是一点。”   手机屏幕正好亮了,又是一条企微,陈清池没回,扣回手机,他已经一个整年没有休过年假,年初带了团队,顶着压力顶着OKR加班大半年,总算项目上线了,事情刚落下,结果刚下飞机一大堆的问题又丢来。   紧绷的神经再不松懈就要绷断。   ——清源拿了奥数冠军,清池你也要加油,不要落哥哥太多   ——清池,妈妈还是希望你能学管理,到时候也能帮帮你清源哥哥,他跟你爸爸都不容易,公司里头多少人虎视眈眈   ——互联网这个行业就是泡沫,早晚要破的,清池,你不要执迷不悟   …   “停不下来。”陈清池黯淡道。   他看向窗外倒走的树,一点点没入黑暗,年复一年,一棵树不必追赶太阳。   陈清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学不会停下来,大概是从他记事以来,在他学鹅鹅鹅的年纪陈清源已经会出师表。   他们家有个天才,后来者如果是凡人就会饱受鄙夷,所以陈清池不敢停下来,他要往前走,起码不能离陈清源太远。   周正歪过头瞧见陈清池眼里那抹黯淡的光,他被卷进了那清澈的瞳孔中。   走川藏线的人,这些年他见过太多了,一部分肖想着路上的艳遇,一部分想要得到信仰的救赎…   “关机吧。”周正见那一直闪烁的屏幕,“既然决定休假,就好好放松,去他妈的工作。”   陈清池微愣,他好久没听人爆过粗,并不难听,拿起手机,解锁,看着一个又一个冒出来的对话气泡,挨个回复。   他也很想去他妈的工作,但他更不想为潇洒过后的悔恨买单。   周正见他打字回复,自嘲地勾唇,他算哪根葱教他做事,他那样的大学霸根本不可能需要学渣的教导。   “关机了。”陈清池把手机合上。   刚刚他把企微的个人状态改成:已休假,9月28日-10月8日不在公司   周正嗤了声,眉毛微挑:“爽吧。”   陈清池反扣手机:“有点。”   “一点?还是很多点?”   陈清池想到他刚刚的调侃,耳根微微发热,他向来不是个喜欢表达满感情的人,表达满了对他来说就没有后退的余地。   “五分喜欢”到他嘴里是“两分好感”,“十分喜欢”到他嘴里是“有点喜欢”。   “我在想开机后一定会被电话轰炸。”陈清池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不管是有点爽还是非常爽,后果都是要被问责。   周正随手切了歌,晚风伴着深夜的路灯将车内的光影拉长。   [用力活着用力爱   哪怕肝脑涂地   不求任何人满意   只要对得起自己]   “我看你行程很紧,明早就出发,今晚不打算在成都留下点什么吗?”周正眯着眼,烟瘾犯了,从车兜里拿了个薄荷糖,牙咬着糖纸,轻轻一拉,糖滑进嘴里,又甜又凉爽。   陈清池看他棱角分明的下颚,笔直的鼻梁挺得像小山,咬着糖,几分放荡不羁。   “One night in gdu?”   周正歪过头,从没见过陈清池开玩笑,舌尖卷着薄荷糖,轻轻啧了声。   “要留许多情?”周正挑眉,“没看出来你还挺会玩。”   风一吹过,薄荷清凉味卷来,还有男人身上一点点的汗味。   “我是说火锅。”陈清池没因为他的轻佻而恼,“来成都不吃川菜火锅就白来了。”   周正打了方向盘,从拐道下去:“那你跟对人了。”   陈清池觉得这话怪怪的,“跟”这个词很微妙,可偏偏周正张嘴就来,也许是他想多了吧。   车从拐道驶入主干道,车渐渐多起来,周正打着方向盘,越野车如同有了灵魂,穿行车流中,灵活又带着锋芒。   等停在一个狭窄小路口时,车内音乐戛然而止。   “到了。”周正下车。   陈清池推开车门,入眼是一座矮山,时不时有人从山间小路走下来,唠着本地话。   他跟着周正踩着水泥路往矮山深处行走,风驶过树叶,沙沙作响。   陈清池觉得有点冷,把拉链拉到脖子下,周正回头恰好瞧见他停在拉链上修长白嫩的手。   “等会。”周正开口。   大步错开陈清池,只留一阵风。   周正穿着一件军绿色的短袖,背如青松,宽厚结实,尤其是板寸的头发,让他看起来男性荷尔蒙爆棚。   拉开车门,从后座拿了件棕色皮外套,丢给陈清池。   “就你这身体素质还往西藏跑?”   陈清池抱着皮外套回头:“不用。”   周正黑色的眸子似乎要把他吞噬:“你知道川藏线夜里多少度吗?”   “没搜。”陈清池如实答道,“十一的天气不会冷到哪里去。”   周正嗤了声:“爱穿不穿。”   说着朝上走去,陈清池跟上去,手里还抱着那棕色皮衣。   “感冒的话上高原,引起高反会死人。”   陈清池愣着,默默套上皮外套,冰冷的皮革透着淡淡的烟草味。   火锅店在矮山山腰,还没到店门口就闻见飘香的红油味,还有挂着的红灯笼,将山腰照亮,店里头坐了不少人,这个点接近凌晨,硬是营造出了不夜城的感觉。   周正挑了个靠窗的位置,服务员拿了菜单。   服务员:“两位要什么口味?”   周正:“不辣的。”   陈清池:“辣的。”   他俩几乎是同时开口。   服务员:“抱歉,我们店没有鸳鸯锅。”   陈清池示意周正,周正抿唇:“辣的。”   等服务员走了,陈清池才开口:“你不爱吃辣吗?”   周正抬眸看他,一双手在桌上把玩着打火机:“你爱吃辣的?”   其实陈清池并不太能吃辣,可是他记得周正爱吃辣,学校食堂的尖椒炒饭他总能把尖椒吃干净,辣得嘴唇泛红,再仰头灌下一大瓶可乐。   “还好,吃一点。”陈清池说,周正并不认识他,当年一面之缘不过尔尔,“来成都不吃辣锅就白来了。”   周正扬眉,隔壁烟味顺着风飘过来,刚好烟气飘在陈清池脸上,陈清池摸了下鼻子,微微蹙眉,周正起身走过去,与那抽烟的人说了两句。   那人喝了酒,脾气上来,准备开口吊周正两句,结果被周正摁着肩膀,陈清池这个角度只见到周正那鼓起的肱二头肌。   那人怂了,掐了烟。   周正回位置,他以前从来不管别人抽烟这事,毕竟他自己也是老烟鬼,男人吃饭喝酒不抽烟多不快活,可偏偏瞧不得陈清池被迫吸别人的二手烟。   辣锅上来,四处流窜的风把热辣的红油汤底的热气全吹陈清池脸上,呛得他猛咳两声。   “换个位置?”周正问他。   陈清池挪了凳子,四方桌子,一边靠窗一边过道走人,换个位置周正得被辣气呛死,好在长条板凳,陈清池挪过来也不挤,就是两人得在一边吃饭。 第3章 C03   周正涮了两片羊肉,率先夹给陈清池。   “谢谢。”陈清池开口。   离得很近,周正连他脸上的毛孔都看得清楚,他没见过哪个男的这么细皮嫩肉,南方水土果然养人,不像他,在西边漂了好些年,年轻时候的少年气早被磨得剩下一身的劲。   “你手机壳挺可爱的。”陈清池无意瞥见他倒扣的手机,透明的手机壳里有个可爱的贴纸,上面写着honey二字。   应该是女朋友贴的吧,陈清池想。   周正眸色微沉,把手机塞回衣服口袋,陈清池果然不记得他了。   也正常,谁会像他一样变态,对十几年前的人和事念念不忘。   “喜欢的人送的。”周正开口。   陈清池夹着羊肉卷的手顿住,看来他想的没错。   “你慢吃,我出去抽支烟。”周正起身,错开陈清池。   走到门口,剥开手机壳,将那贴纸搁在手心,点燃一根烟,混着夜色自嘲地勾唇,吐出一口薄白的烟气。   新月当空,树影婆娑,大红灯笼晃得眼神迷离。   周正靠在石墙上,眼皮耷拉着,看着粉色的贴纸出神。   -   周正当年在南城六中可谓出尽了风头,每回年级通报批评必有他,打架斗殴,旷课早退,记过都记了好几个。   学校里的好学生见他都得绕着走,老师也不喜欢他,名声可不是一般的差,可偏偏这样一人,某天放学后见义勇为,做了件好人好事。   这事起源于他放学后看见他们学校大学霸被人堵在巷子里欺负,远远就见着那几个小混混将大学霸推到墙上,其中一个混混还揪着大学霸的书包。   夕阳将男生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小巷除了这几个人再没有其他路人,周正二话不说,从旁边工地捡了根废弃的铁棍就跑过去救人。   夕阳红似火,周正拿着铁棍勇往直前,毫无惧意,对方人多声势大,吓唬人有一套,真打起架来,没一个能打的,很快就落了下风,临走前对方老大还留下一句:“你踏马给我等着。”   周正举着铁棍,呈吓唬姿态,指着那帮人:“等着老子弄死你是吧。”   对面拔腿就跑,一股脑儿遛出小巷。   等人走远,周正回头见着陈清池还倚在水泥墙上,校服因为拉扯被扯开,白皙的锁骨盛满暖橘色的夕阳,橘光将他那张清冷乖张的脸照得通透明媚,周正迟疑两秒,口干舌燥,把铁棍扔到一边,砸的水泥地铛铛作响。   陈清池第一回 亲眼目睹打击斗殴,还是因他而起。   他看周正额头破皮,往外渗着血:“你没事吧?”   周正特装逼地回:“你看老子像有事?”   陈清池伸手指了指他额头:“可是出血了。”   周正一摸,额头鼓了一块,疼得倒吸一口气:“吊事没有。”   回头见陈清池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你没事吧?”   陈清池摇头:“没,他们刚开口跟我要钱,还没来得及揍我。”   语气很平静,丝毫听不出惊吓,好似在叙述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周正看他那副面无表情的冰山脸,好像刚刚被敲诈勒索的不是他。   他以前也见义勇为过几次,那些被敲诈的男生女生通常都吓哭了,有的拔腿就跑,有的久久不能拂去阴影,陈清池太冷静了,甚至看不出一丝害怕,语气很平静,但让周正觉得这人特别拽。   “他妈的,这帮职校的狗东西竟然动到咱六中头上来了,看老子明天不去干死他们。”周正骂骂咧咧,嘴里没一句干净话。   陈清池没听过别人讲脏话,看他那张薄唇里叽里咕噜说出一串不太优雅的词汇,忍不住皱眉,他微微抬头,见周正额头肿的很厉害:“你要去医院吗?”   “不去。”周正的手不太敢碰伤口,朝小卖铺方向扬了扬下巴:“喏,去超市买瓶矿泉水冲下伤口就完事了,大老爷们不整那些虚头巴脑的。”   陈清池的价值观里,受伤得去医院,破口得打破伤风,而在周正的价值观里受了点小伤去医院叫虚头巴脑,头回听说,刷新他的三观。   不过周正是为他受的伤,陈清池说:“我去买。”   他跑去学校门口的小卖铺,买了瓶矿泉水和餐巾纸,出来见周正坐在石阶上,嘴里还叼着烟,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见他从小卖铺出来,周正咧开嘴给了个笑脸,橘色夕阳将他侧脸轮廓勾得如同海岸线般深邃,陈清池把清水和纸巾递过去。   “今天谢谢你。”   周正挑眉,咬着烟尾,跳下石阶,吊儿郎当说道:“怎么谢?”   陈清池想了想目光落在小卖铺隔壁的哈尼奶茶店:“请你喝杯奶茶?”   秋风瑟瑟,吹得校服鼓起来,周正咬着烟,伸手将陈清池的校服衣领提了提,遮住那片盛满夕阳的锁骨。   动作自然而迅速,陈清池只说了声:“谢谢。”   周正手插在口袋里,漫不经心地回:“行,就喝杯奶茶吧。”   此时,周正已经有一米七五的个子,足足高了陈清池半个头,一个乖张一个放荡,夕阳把影子拉长,他看着陈清池漂亮的侧脸,想起那些他站在演讲台上的时光,干净澄澈的声音念着演讲稿,说着之乎者也,念着金桂飘香,倒是不知道那衣冠整整的校服下锁.骨是那么勾人。   昨晚片子里的女主就是在桌子下面望着同桌的男主,细白的锁骨远不及陈清池一半儿勾人,少年蓬勃的欲.望在那橘色的锁.骨下败下阵来。   一眼钟情,一见倾心。   那是周正第一次肖想陈清池,想撕掉那演讲台上纯白的衬衫,想听那清澈嗓音溢出狼狈声音,想看清冷的眼睛里是否会藏着七情六欲。   橘色夕阳落下,城市陷入暗沉,只余下天边一丝火烧云,烧得周正浑身燥热。   “你喝什么口味?”陈清池扭过头来问他。   浅棕色的瞳孔落在他身上,将他的肮脏照得一丝不剩。   周正把烟掐灭,踩了两脚:“和你一样。”   陈清池迟疑,他不太喝奶茶,转头对店员说:“两杯招牌奶茶。”   秋风吹裹着黄叶在地上翻滚,周正低头不去看他。   “同学,买两杯送一张贴纸。”店员把打好的单子和贴纸一同递给陈清池。   他拿出自己的那杯,把剩下一杯和袋子一起给了周正:“给。”   周正出神,拉回思绪,最后一丝火烧云也没进了云里,他拿过陈清池递过来的奶茶。   “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陈清池再次道谢,他发现那些学过的词汇此刻全都用不上。   周正拎着奶茶:“举手之劳。”   陈清池指了指他的头:“要是明天还没好,就去医院。”   “不去。”   陈清池知他执拗:“我知道你不是坏学生。”   周正皱眉,听他自以为是的语气,风又吹开他那被扯坏的校服,隐隐约约露出那片锁骨,他知道自己那点龌龊心思,只求陈清池赶紧离开他的视线。   “好学生,老师没跟你讲离我远点?”周正语气里恢复了玩世不恭,“我只是见不惯那帮狗东西欺负咱学校的人而已,你可别以为我是什么好人。”   说完,把校服甩在肩膀上,挥了挥手:“拜拜,好学生。”   那天周正回家,打开电视看了强子送来的碟,在此以前,他只看过一次碟,还是在一年前,和强子去他叔叔家造次偶尔看见的,青春期的男生对一切都懵懂好奇,自那以后,强子就像打开了新世界,层不出不穷的搞到各种碟,他不敢放自己家里,一股脑儿全丢到周正这里。   周正很少看,昨晚一时兴起看了张,没激起什么反应,只对片子里的场景有些心动,课桌、校服、夕阳…结果今天看见陈清池那盛满夕阳的锁骨,他发觉并非是女主不吸引人。   女主弯腰跪在桌子底下,夕阳西下,纱帘浮动,教室里嚷嚷的读书声,而最后一排,余下男主紧蹙的眉头,笔尖在白纸上划出一道墨痕,周正眯着眼,脑子里陈清池那张脸,是最后一排课桌,还有不绝于耳的读书声。   白光乍现,他粗粗喘息,抽了张纸,失力靠在老旧的沙发上,碟片里的声音只觉得刺耳,他摁了关闭,从烟盒里抽出支烟,看见桌上的奶茶,他叼着烟,打开奶茶,瞥见袋子里那张粉色贴纸,指尖掐着贴纸,纸片上写着honey。   -   周正拇指和食指夹着那张用大透明胶包裹好的honey贴纸,从南城出来的时候,他什么都没带,就带了这张贴纸,陈清池唯一给过他的东西。   他并没有过分执着于喜欢陈清池这份心,每次想扔掉贴纸,但又觉得留着吧,留到遇到下一个让他一眼就冲动的人时,再扔掉。   不扔也行,把它保存下来,让它见证他荒诞的青春期。   一根烟燃尽,周正转身进去,顺路给陈清池带了瓶豆奶。   “豆奶解辣。”周正把豆奶放陈清池旁边。   “谢谢。”   陈清池拿了起子,并不熟练地撬动瓶盖。   “你有对象没有?”周正问他。   陈清池歪过头,这个话题大概是接着他出去抽烟前那句“喜欢的人送的”,所以周正这是反问他,因为有个时间差,此刻这问题听起来有点奇怪。   “没。”陈清池回。   周正把烫好的黄喉夹给他,陈清池推拒着:“不用了,我饱了。”   黄喉还是落到他碗里了。   “你不吃了?”周正看他碗里菜很多,大多是他之前夹给他的。   陈清池点头:“嗯,饱了。”   “那给我吧。”周正说,“别浪费。”   陈清池想说什么,可是对上“浪费”的字眼,他开不了口,周正把他面前的碗拿过来,毫不嫌弃地夹起他碗里的肥牛卷。   “这家店的牛是来自西藏的牦牛肉,一头牛从初生牛犊到成长要经历好几年,它们的生命该得到最好的尊重,不应该被丢进垃圾桶。”周正说道。   陈清池被他说得都不想浪费了,又夹了块牛肉:“那我再吃一点吧。” 第4章 C04   “你这个年纪应该有对象,怎么没有谈个对象?”周正边吃边聊。   陈清池实在吃不下,吃了一块牛肉就搁下筷子,惹得周正笑了下。   “没空谈。”   这话换到任何人说都感觉很装,但陈清池刚刚车上的惨状周正是看见的。   周正扒拉两口肉,饭量惊人,一人吃完了锅里的剩菜。   吃完已经凌晨一点。   陈清池欲结账,拿出手机,忘了没开机,周正抢了先,从灰旧牛仔裤的口袋里掏出个钱夹。   “大众点评可以打八折。”服务员举着扫码机。   周正看了眼单子:“现金。”   说着从钱夹抽出四张一百,接着把零钱一股脑儿全塞进钱夹,草草塞回口袋。   撩起的短袖下摆,挺翘的臀,还有牛仔裤下笔直有力的腿,整个人透着股糙气。   “你不用扫码支付吗?”陈清池问,外头风紧,又穿上他的皮外套。   周正迎风拢手点燃支烟,见烟气往陈清池方向,换了个边,不让烟气吹向他。   “不用。”周正手插口袋,“现金实在,那扫码不扫码的看着就很悬,而且麻烦得很。”   夜色浓重,树影荡在石阶上,陈清池微微抬头,看见周正清晰明朗的侧脸:“扫码支付挺方便的,现在都普及了,支付宝扫码是阿里的,微信扫码是腾讯的,安全问题不用担心。”   周正“啧”了一声,猛吸一口气,随意地从口袋摸出手机,交给陈清池:“你帮我开通下?太复杂了,搞了好几次搞不明白。”   陈清池接过他的手机。   手机是一个人的秘密,里面藏着不为人知的一面,但周正就这么轻易给了他这个“陌生人”,陈清池心猛地跳了两下。   “我不偷看你隐私。”陈清池说。   周正扯唇:“看也没事。”   陈清池抬眸,见他深邃漆黑的眼眸:“你不设密码吗?”   周正邪邪吐出一口烟气,语气半开玩笑:“看样子你手机里挺多秘密的。”   陈清池垂眼不去回他:“你没下载支付宝?”   周正咬着烟:“你现在下载就行了。”   “手机内存不够。”陈清池几百年没用这么卡的安卓机了,看机型和手机界面风格,好几年前的款式,“微信支付也行,我帮你开通下。”   陈清池输了一通,把手机递给他:“银行卡还有密码什么的要你自己输。”   周正懒得接过来:“6123xxxxxxxx1235,密码950909。”   陈清池……他一时不知道说周正是傻还是憨,银行卡和密码就这么告诉了个外人。   “你不怕我偷你钱?”陈清池记性极好,把银行卡密码输进去,重新把手机还给周正。   周正接过手机,看都不看塞回口袋:“银行卡在我枕头下面。”   明明是句玩笑话,惹得陈清池耳根发烫,这人真是毫不避嫌。   “网银不用卡,可以直接靠银行卡号和密码设定。”陈清池正儿八经说道,“而且网上买东西不需要实体卡,直接凭银行卡号和密码就可以下单。”   烟燃尽,已走到车前,周正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想到什么,拦了下陈清池,伸手把前座下面的地垫抽出来。   陈清池站得远,看见他宽厚的背,因为弯腰T恤上移露出结实的腰,还有牛仔裤里透出的黑色内裤边缘。   “上吧。”周正掸掉地垫上的土,重新铺回副驾驶。   “麻烦你了。”陈清池说着上车。   周正跃上驾驶座:“你太客气了。”   陈清池抿唇转了话题:“这里到宾馆还要多久?”   “十分钟。”周正发动车子,“是民宿,不是宾馆,条件一般,将就一晚,本来川藏线包车不包接机当晚住宿的,是从出发计算,这一晚是免费送的。”   “嗯,我知道,老板跟我提前说过。”   “川藏线一路都是,住宿比不上大城市。”   陈清池点头。   等到民宿才知道周正不是开玩笑,说是民宿,其实是一栋两层小楼房,城中村,周围是一片高楼,就这一片是矮楼和楼房,各家各院都独门独户,周正领着陈清池上二楼。   周正把陈清池的行李靠在电视旁,“钥匙在窗台,早点休息,我住你右手边房间,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   陈清池关上门,刚拉开行李箱拉链就听见一楼越野车发动的声音,他从窗户看过去,已看不见周正的身影。   开机看了眼时间,2:08,这个点周正还出门。   想起他那破旧的手机还有破败的车,不至于这个点还要去机场接客吧,看他熟练的样子,他应该就是个接送机司机吧。   手机里叮叮叮响着两个小时内的企微消息,手机还躺着四五条未接来电,这个点企微还在因为bug的问题争论不休,年底在即,今年OKR任务紧,又逢着海外互联网股票大跌,整个行业都绷着神经,他也不例外。   换做是周正,一定撂挑子不干了,管他什么OKR什么KPI什么绩效指标,都抵不过一顿火锅一支烟。   陈清池回了信息,洗了澡才躺下,还没闭眼,胃里灼烧着,火锅从喉管浸润到肠胃,此刻方显不舒服,他掏出手机,打开美团送药,买了盒铝碳酸镁片。   忽然想起了周正是个连扫码支付都不用的人,陈清池忍不住想,他生病是不是都是跑24小时药店,还是忍过去,按照他那糙脾气,多半是忍过去,得找个机会告诉他科技的发展其实对人们的生活是有益的。   陈清池等了40分钟,听见外面车熄火的声音,应该是周正回来了。   叩叩叩。   没两分钟他听见有人敲门。   下了床,开门瞧见周正手里拿着明黄色的纸袋子,袋子口有拆过的痕迹。   “谢谢。”陈清池接过来。   “胃不舒服?”周正问他,低头瞧见深蓝色冰丝睡衣露出的一片锁骨。   陈清池点头:“可能吃了点辣的。”   “完全不能吃辣?”   “还好。”陈清池胃不太好,这些年熬夜熬的,平时滴辣不沾,想着周正口辣才点了辣,但不知道自己沾了辣能这么难受,“一点点,不算严重。”   周正并不信他的一点点:“半夜要是还是不舒服,来敲我的门。”   陈清池点头,刚准备关门,周正手一伸,挡了一道:“你手机号多少,到时候真不舒服爬不起来,给我打个电话就行。”   “156xxxx4321,微信号也是这个。”   周正掏出手机,输入微信搜索好友:“Pool?”   陈清池“嗯”了声关上门,就着热水吃了片药片,刚放下水杯又听见外面车启动的声音,他掀开帘子,就见越野车再次开出去,心想周正也挺困难的,这么晚还得接二连三地出去干活。   他打开手机,周正的好友申请已经发来,昵称正哥。   挺老成的昵称,黑色头像中间一个大写的“正”,看着像个憨憨。   Pool:正哥…输入又删除,陈清池不习惯叫他“正哥”又重新键入。   Pool:今天睡太晚了,原定明早8 点出发,我想改成12点,麻烦了   发完等了两秒。   正哥:好,早点休息   Pool:晚安   正哥:晚安   陈清池握着手机,翻开周正的朋友圈,他发的极少,最近一条帮朋友卖大闸蟹,前面一条是帮朋友卖柑橘,再前面一条是帮朋友卖芒果…   活脱脱是个微商。   还说什么去他妈的工作,结果他自己朋友圈都被打工占满。   第二天,陈清池早上照例六点醒,洗漱完坐在床头把昨晚遗留的工作处理好已经八点,点了份粥,顺带帮周正也点了份。   下楼拿粥的时候看见楼下那辆崭新的银色越野车,好像和他昨天坐的完全不一样。   陈清池提着早餐袋子,上楼,见周正出来。   “早。”陈清池开口。   八点的阳光照在周正身上,让陈清池迷了眼,黑色的背心勾勒着胸腹八块腹肌,外套套着见灰绿色短袖,下面是宽松的牛仔裤,整个人透着股朝气。   周正揉了揉眼睛:“不是说12点出发,怎么起这么早?”   “生物钟。”陈清池回,举了举手里的粥,“我买了早饭,一起吃吧。”   周正毫不客气,跟他进了房间。   “胃好点了吗?”   陈清池把笔记本电脑合上,放到一边,周正拉开椅子坐下,看他收拾桌上的A4纸和笔,眉头微蹙,原来他想12点出发就为了多打4个小时工。   “命是自己的,就一条,你要糟践没了就没了。”周正拆开早餐袋,把粥放到桌上。   陈清池微愣,放好电脑:“你不也是。”   周正回头正对上他弯腰的模样,朝阳落在他领口,锁骨亮得通透,让他喉结滚了下:“老子可不会为了打工命都不要。”   陈清池拉了凳子坐到桌子另一边,昨晚不过看他又去跑车,怕他睡眠不足,才多给了他四个小时,结果换来自己被怼一顿,他可没那么好的脾气一大早被怼还要笑脸相迎,于是闭了嘴,默默喝粥。   周正见他低眉不说话,心里一阵烦,最烦他这种冷淡模样。   “我吃饱了。”周正仰头把粥大口灌进嘴里,“你慢吃。”   “嗯。”   这冷淡态度彻底让周正恼了,他最烦别人这么冰冷冰冷的回复,要不是他是陈清池,他绝对把他从社交圈拉黑了。   “多少钱,我微信转你。”周正掏出手机。   “不用。”陈清池抬眸,“昨晚火锅436,我等会减去早饭转你。”   “昨晚请你。”周正回。   陈清池想到周正大半夜还要干活,于心不忍:“不用,我请你。”   周正……草他妈的。   “陈清池,你几个意思?” 第5章 C05   “怎么了?”陈清池不知道周正怎么突然语气变了。   周正感觉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图给自己添堵。   “你跟我什么关系,你请我?”周正从口袋摸出支烟,走到门口拢手点燃,痞里痞气靠在门栏上。   陈清池勺了匙粥放嘴里,红枣浸润的胃终于缓解了些,昨晚就不该点辣锅。   周正见他不回,在门栏抽完整根烟,看他快吃完,问道:“12点出发还是早点走?”   陈清池放下筷子,合上外卖餐盒盖子:“早点吧,我收下东西。”   周正直起身,吊着已经没有火星的烟尾:“不再工作会?”   语气满是调侃和戏谑,嘴里没个把门,就知道阴阳怪气。   陈清池不乐意搭理他,把昨晚睡衣叠好塞进黑色的行李箱,扣上安全扣,余光看见周正一直杵在门口,黑色的影子照在地板上,映出这人又高又结实。   “你就这么多行李?”周正看着他单薄简单的行李。   陈清池合上行李箱:“嗯,带太多麻烦。”   周正舔了舔后槽牙:“陈清池,我看你是念书把脑子念坏了。”   “……你早上吃炸药包了?”陈清池把行李箱放到一边,周正走过来拎起他的箱子往楼下走。   陈清池就见到他转身的背,肩宽腰窄,走路带风,只听得楼梯咚咚声。   等他下楼,周正已经把行李箱放好转身三步并做两步上了楼,走路带起的风有股淡淡的烟草味。   他拉开副驾驶,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套崭新的椅套,脚垫也是全新的,好像换了个车,可是他清楚记得车前镜上挂着的铜镜就是昨晚的车。   周正什么时候去洗的车?   难不成是昨天大半夜去洗车?   陈清池坐上驾驶座,见周正拿了偌大的行李箱,然后塞进后备箱。   周正爬上车,关上门。   “你昨晚洗车了?”陈清池问道。   周正打着方向盘,车在小巷子里倒转,然后拐出巷子:“洗了。”   “成都这地半夜还有洗车的地方?”   周正皱眉,当然没有,心想说,昨晚老子大半夜拿了个水枪滋滋滋洗了一个小时车还倒请了修车店老板一条中华。   周正回:“24小时自动洗车。”   “还挺高端。”   周正心想可不是,全人工徒手擦车洗手,还得求着老板给两套椅子套,差点破坏了和老板之间五年的友谊,扬言半夜再把他吵醒就拉黑。   车慢悠悠开出成都市区,刚出城,陈清池手机就来了语音。   他看了眼来电。   “又是工作?”周正已经习惯他随时随地处理工作的事。   陈清池摇头:“不是。”   他摁了接通,手机放到耳边,开了些窗,让风吹进来。   “去拉萨,十一天。”   “没,自己一个人。”   “没事的,挺安全的,司机是不错的人。”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那行,你回来的时候我去找你。”   ……   陈清池倚在副驾驶,垂着眉,周正时而瞥眼去瞧他,这人真是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很专心,包括接电话,眉头微蹙,日光落在他白净的脸上,连细小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听着他嘴里溢出的“哥”“找你”,周正手握着方向盘,青筋盘布,从车兜里摸出烟,下意识又塞回去换了颗薄荷糖,刚撕开塑料纸。“哥,我也挺想你的。”   草他妈……周正连糖带纸一起扔回了车兜,把那支刚塞回去的烟又抽出来,咬在嘴里,单手摁动打火机,迎风点燃烟,猛地吸了口。   烟顺着风吹到陈清池脸上,惹得他小咳了声。   “没,没感冒。”陈清池拧着眉,这才把注意力落到周正身上,见他一言不发开车,又收回眼神,“可能风有点大,没事。”   “嗯,司机人挺好的。”陈清池想,司机人是挺好的,就是脾气很大,“先不说了,等我回去,你也落地,到时候再见吧。”   挂了电话,陈清池把车窗又开大了些,让风把那股烟吹走。   “有点快。”陈清池看着速度表盘上的速度,“慢点吧。”   周正并没理他:“司机心里有数。”   陈清池……他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招惹了他,一大早就开始是这态度,以前上学的时候他就是这臭脾气,要不然也不会惹得全校人都忌惮他,这么多年真是半点儿没变。   昨晚胃折腾了一宿,暖风吹得人点点犯困。   周正转头看他的时候,就见着他已经睡着,一肚子火气没地方发,撞着那露出半截的锁骨,吞吞口水,从后座拿了外套。   将车载音乐声音调小,继续开车。   时而转头看他,小而翘的鼻尖衬得整张脸稚嫩又少年气,和上学时毫无出入,睫毛像是小刷子一样,只有睡着的时候才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周正见他睡得正熟,因为侧倚着,靠近他的这边锁骨露出一半儿,他伸手碰了碰光滑细腻的骨头,烫得缩回手,浑身绷得厉害,口干舌燥,攥了攥手心,已有一片汗意,他咽了口口水,把盖在他身上的外套拉高。   “唔~”陈清池皱眉,睫毛抖了下,吓得周正缩回手,外套直接滑下几分。   许久,见他毫无反应,大概只是做了个梦。   周正舒了口气,那股紧张和燥热将他撩得快要窒息,一想到他叫别人“哥”跟别人说“想你”,他就不舒坦,可是,陈清池他妈的不是不喜欢男的吗?   不喜欢男的能够对男的叫“哥”说“想你”?   难不成谁把他掰了?   周正撇过头去瞧他那张清冷又白嫩的脸,这副皮相不娘而且很干净,是这个圈子的1都爱的长相,可是陈清池那样高高在上的人会甘愿做下面那个?   妈的,周正踩了脚油门,安全带勒了下陈清池,直把人勒醒。   陈清池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明媚的光刺的他不太适应,刚刚小睡一下,做了个梦,梦见了上学时候,被小混混堵在巷子里,周正拿着铁棍将他们赶走,然后他把他困在那条盛满黄昏的小巷,暖色的光照着周正那嚣张跋扈的脸。   “好学生,我赶走了他们,你怎么谢我?”周正曲着手里的铁棍,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抬头就见周正那挺如小山的鼻梁:“你想我怎么谢?”   周正笑起来,邪邪的,小虎牙让他添了几分邪性的可爱。   “要不你叫声爸爸来听听。”周正开口,几分混气。   他被惹恼,不打算搭理。   周正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好学生,你往哪儿走呢?”   …   陈清池还没有走出小巷,就感觉胸口被人勒了下,朦胧睁开眼,只瞧见刺眼的光,车隆隆作响。   转过头,一脸不可思议瞧着驾驶座的周正。   陈清池皱眉,望着周正与梦里交叠的脸,如山一样的鼻梁,他皮肤比以前黑了些,五官更凌厉,但痞气却丝毫不减。自嘲般地扯了扯唇,离开南城之后,头一年,他会经常梦见周正,那个被堵在巷口的场景梦到过好几次,有时候是周正调侃他,有时候是周正没打过那些混混……   在那些被书卷和压力逼迫的日子里,周正就像是一抹光,一抹来自尘世的光,教他知道人世间不只有学习,不只是为他人而活,还可以为自己而活,可是他学了这么多年,一直学不会。   当他想要放弃时,便会说服自己,周正那样的不也活得好好的。   可是他到底没办法活得潇洒恣意,他面对不了各方的压力,面对不了父母的期待落空,面对不了自己只是陈清池,不是陈清源的弟弟,不是陈耀光的儿子。   陈清池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棕色外套:“谢谢。”   他把外套叠好,隐约闻得见外套上清淡的洗衣液的味道,他记得昨晚这衣服上没有这味道。   “你是不是没朋友?”周正忽然问他。   陈清池微愣:“有,不多。”   周正嗤了声:“你客气得像个假人。”   他转过头见他那双刚睡醒潮湿的眼睛:“别再对我说谢谢了,我要的不是你的谢谢。”   车到了服务站,周正憋了一上午的烟瘾憋不住了,下车去抽烟,陈清池去了个洗手间,出来时瞧着他正坐在马路牙子边上一块大石头上抽烟。   他径直走过去,周正挪了个边给他。   “这种石头的灰不沾裤子,掸掸就掉了。”   陈清池闻言,倚上去,心里头还是不太愿意倚在落了灰的石头上。   “等会中午就在这边解决,饭菜什么的可能不太好吃,但最近几百公里就这一个服务站。”周正咬着烟尾,吐出一丝烟气。   陈清池点头:“嗯。”   想了想又说,“你不用每次都跟我打预防针,我不挑嘴,什么都吃的。”   周正歪过头,手里夹着烟,目光落在他脸上,近距离发觉陈清池皮肤是真的好,一点毛孔都瞧不见,整一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南方水土真是养人的紧,偏是这细嫩的皮肤引起他一丝变态的欺负欲。   “不挑嘴?”周正反问,他记得陈清池不吃芹菜,不吃胡萝卜,每回去食堂吃饭桌上餐盘里总能剩下一堆芹菜和胡萝卜。   “嗯,不挑。”   陈清池说得轻巧,真到吃午饭,才知道这里的饭菜真的不好吃,芹菜烧肉可以全是肥肉,土豆烧鸡可以全是土豆,这就算了,油放得非常多,完全是油泡土豆。   说好的不挑食,结果就只扒拉了两口白米饭。   周正见他什么菜都没吃。   “不是不挑么?” 第6章 C06   陈清池筷子扒拉着白米饭,一听这话,手僵了僵,夹了一筷子滴油的土豆,刚准备放到碗里,周正已经把碗递过去。   “给我。”周正说道,碗放到陈清池筷子下面。   土豆落进他碗里。   “我不知道这么多油。”陈清池略带抱歉。   周正就着米饭,把土豆一并塞进嘴里,丝毫没有嫌弃陈清池的筷子沾过,好像昨天吃火锅的时候,他就没有嫌弃他碗里的肉。   “等着。”周正搁下碗筷。   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盒糖醋排骨自加热套餐饭。   “姨,给我们那瓶矿泉水。”周正拆开包装盒。   陈清池不可思议看着面前的糖醋排骨自加热米饭:“你哪来的?”   周正抿了下唇角,对上陈清池那疑惑的眼神:“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书呆子。”   说完,老板娘已经拿着矿泉水过来。   老板娘瞧见周正那英俊帅气的脸:“小周,你好些时候没来了吧?”   周正拧开矿泉水瓶,把水倒进自热包,陈清池准备自己来,周正伸手拂去他的手:“别烫着。”   他把盖子合上,一面跟老板娘说:“有四个月了。”   “哎!巧的呢,我家娃子今天下午从成都回来,你要不留留?”老板娘拖了塑料凳子坐到他们桌旁边,话外音再明显不过。   陈清池看向周正,耳边是自发热餐盒的滋滋滋声,热气从塑料盒的缝隙中争先恐后地涌出来,他想起来周正昨晚说的“喜欢的人送的”,看样子他很吃香。   “不留了。”周正下巴扬了扬,“客人赶着去稻城。”   陈清池见他那棱角有致的下巴,忍不住回:“没事,也不是很着急。”   周正眉头蹙了蹙,老板娘感激地看着陈清池:“客人也不着急,要不留两小时,上回就说娃子和你见一见,又拖了半天,娃子在成都念大学,跟你离得近的哩。”   话到这份上,陈清池感觉自己就像是个电灯泡。   幸好自发热米饭熟了,刚准备打开,瞧着周正伸手把他拦下,接着顺势开了塑料盖,热气腾腾,蒸得上方一片雾气。   周正剥了一次性筷子,把加热饭推到陈清池面前:“有点烫,慢点。”   老板娘见他那副体贴模样,忍不住继续说:“小周,还行?”   周正:“姨,我不喜欢女娃。”   老板娘……没太明白:“什么意思?姨没懂。”   陈清池的糖醋排骨还在嘴边,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周正:“我喜欢男娃。”   老板娘……这回明白了,脸色一下子僵住,呆呆看着周正,又看了眼陈清池,站起来,下一秒,慢慢悠悠地走到前台去,连话都忘了说。   陈清池的糖醋排骨刚进嘴,酸酸甜甜刚落入味蕾就听见周正那话。   他喜欢男的?   他没忍住看了周正一眼,后者正在看他。   “我……会保守秘密。”陈清池下意识说道,“你放心。”   周正嗤了声:“书呆子。”   陈清池……算了,看在糖醋排骨的份上,不和这人计较。   吃完饭,坐上车,手机震得厉害,手底下一个开发正在给他打语音,陈清池接通电话,那头语气焦急。   “你慢点说,组织好语言。”   周正手搭在方向盘上,听着陈清池通话,真不晓得怎么一天到晚那么多人找。   “接口错了?”   “晚点你发我一下。”……   挂了电话,陈清池俯身从后座拿了电脑包。   “等你处理完还是开车?”周正怕等会开起车来他看不清屏幕。   陈清池抬头:“开车吧,不要紧。”   周正发动车子,陈清池打开手机热点,笔记本连接后,根本刷新不开网页,一点儿信号都没。   打开手机,搜索网址,发现加载条加载半天加载不出个屁来。   “怎么了?”周正看他在找东西。   “信号好差,连不上网。”   “联通的?”   陈清池点头:“嗯。”   “服了你。”周正把车靠一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移动的,你连我的热点。”   “你流量多吗?”陈清池下意识问。   周正撇唇:“不多你就不用了?”   陈清池被怼,悻悻闭了嘴,他发现自己在周正面前老是吃瘪,因为他没办法回怼,即便流量不多,他也还是要先解决眼下的工作。   “热点是哪个?”陈清池把电脑斜向周正。   周正看了眼他银灰色的电脑:“180度躺。”   陈清池看周正这人很糙却没想到他的热点还挺文艺,180度躺跟45度仰望天空的感觉很像,大概是180度躺在地上看天。   “密码。”陈清池低头看着屏幕,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周正灼热的目光,   “90dusit。”周正瞧着陈清池长长的睫毛,甚至想看他听到这个答案时的表情。   后者眉毛微皱:“怎么拼的?”   “9,0,d,u,s,i,t。”周正一字一句说得清晰,目光却是落在陈清池脸上。   陈清池一个字一个字输入,连接成功,下一秒点开企微登上,同事已经放来一些报错的截图。   “你开车吧,我要忙一会。”他一边回复着同事信息一边和周正说道。   完全没有丝毫的其他情绪,这叫周正心里不爽极了。   这人就是这样,吃糖醋排骨的时候,可以把眼神落在你身上,吃完就把你当个屁。   周正没由来心烦,拨弄车载音响。   但还是尽量放缓速度不让陈清池面前的电脑晃动。   午后的阳光照得人懒洋洋的,他从车兜里摸出个墨镜,遮挡了部分阳光,外露的手臂被光照得焦黄。   陈清池专注处理着电脑上的信息,手指敲击着键盘,像是敲击着音乐厅里的钢琴键,什么都无法让他分心,什么都无法让他脱离那样的状态。   周正时而看他,时而看路,看路的时候想他,看他的时候更想他。   大概是遇到什么困难,陈清池抬起头,倚着座位,拇指放在唇边,牙齿轻轻刮过指腹,周正扭过头就瞧见他那副聚精会神的模样,雷打不动,甚至发现不了别人的目光。   偏是这样叫周正觉得可爱至极。   下一秒,陈清池咬着下唇,眼睛弯了弯,手又搭在键盘上,但是周正感觉得到他现在心情挺好的,也许刚刚困扰他的难题被他找到了解决方案。   两个小时后,车弯进山区,陈清池终于合上电脑,把电脑塞进电脑包,放到脚下,长舒一口气,似乎惊愕于眼前的风景,天蓝水清,大片的白云与天相接,两旁的石山露出褐色岩层,风里都带着夏末的植物香气。   “到哪儿了?”陈清池转头问周正。   这时才发现他戴了墨镜,黑色的镜框将他半张脸遮住,只余下薄薄的唇。   唇轻启,一颗糖绕过舌尖,周正转过头,阳光打在镜片上,透出朦胧的眼睛轮廓,似乎不爽陈清池刚刚冷落他半天,找了个话顺势说:“热点不用的话我关了。”   “不用了。”陈清池说道。   “你帮我关,我开车不方便搞手机。”周正从车兜抓着手机递给陈清池。   陈清池调到设置页去关热点,这才想起来他的热点密码:“90dusit是什么意思啊?”   “字面意思。”周正邪邪一笑,就知道陈清池的好奇心没那么好打发,“关掉就把手机放回车兜里。”   “sit是坐。”陈清池自问自己英语还不错,一时也没能明白,du是什么,如果对应的是180度躺,那么du就是度吧,“90度坐?”   周正耸了耸肩,那模样又痞又坏,就是不回答。   “为什么是180度躺,90度坐,是有什么意思吗?”陈清池不知死活地一问到底。   “书呆子。”周正忍不住调侃。   陈清池皱眉:“我不是书呆子。”   一路开到天黑,陈清池都没有弄明白180度躺,90度坐到底是什么意思,当他坐在镇上的面馆时,手机信号总算恢复了些。   他打开UCC浏览器。   180度躺,90度是什么意思?   回答一:你有老婆就知道了。   陈清池……他有个屁老婆,而且这跟老婆有什么关系   回答二:矫正坐姿躺姿   陈清池心想这还靠谱点,180°躺得更标准,90°坐得更标准。   回答三:温馨情侣日常,他180°躺着睡觉,你90°坐着看电视   陈清池心想这也可以,确实有那么点温馨,不过这种温馨和周正不太搭边,他看起来不像是这么文绉绉的人,难不成他骨子里是个文青?   回答四:象限游戏,你画出来就知道了   陈清池脑子里立马把这两个角度画出来……然后,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周正端着牛肉面回来,就看见他耳根红了一大片:“不舒服?”   陈清池抿唇,看着周正那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可是他怎么能这么露骨!他的热点真的太骚了,骚得陈清池难以启齿。   流氓!简直是不要脸。   周正看他安静坐在那儿,就脸和耳朵透着粉,看起来像是发烧,他伸手探了探:“发热了提前说,高原不像平原,生了病要说,不要忍。”   陈清池眼睛也是热的,尤其是听见周正说话,他浑身都燥得很:“没有。”   到宾馆,陈清池把自己丢在床上,打开手机,就刷到隔壁的热点,180度躺。   躺他妹,这人还要脸吗?   而自己竟然还问“90度坐”是什么意思,周正应该内心笑死了吧。   感觉自己白天就这么不清不楚被调戏了一波,可他没有证据,也没有办法,热点是他要蹭的,密码也是他自己要的。   明明就是一串正常的字符,结果被周正那个流氓硬生生变成体位。   陈清池打开电脑,热点竟然自动连上隔壁的! 第7章 C07   他立马断开热点换成宾馆的wifi。   刚连上,电脑就弹出消息。   仙德瑞拉:池哥池哥,这是你不?(一张机场视频截图)   陈清池看了眼照片,正中间是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小鲜肉,而他在照片的右下角……   仙德瑞拉:你火了啊!(附带微博链接)   陈清池点开链接,#张xx成都双流机场#09.28成都到达,今日份张xx帅得惨绝人寰,配了一段视频,评论量2000+。   路人甲:神仙颜值,为哥哥打call   月亮知道你:我又恋爱了!   ……   想不出昵称:哎?右下角那个素人好帅啊!   随着这个想不出昵称的网友,楼下一堆人开始注意到右下角的陈清池。   2000+评论有一半儿都把注意力放到了#素人帅哥#身上。   小甜橘:这素人好白,有种冲出屏幕的脆弱感   是微笑呀:好绝啊,这素人是少年如玉的感觉   ……   陈清池从小到大收到的情书无数,对这种夸夸并没有太多波澜。   他本来想滑动,结果不小心触到评论区某个植入的文字广告,直接跳转到淘宝。   [我180°躺着你90°坐着搭一架只有一二象限的坐标系 。——这个国庆,有杜杜陪你]   陈清池!!!   配图自动消失,露出杜杜最薄001号超薄安全套的商品页。   他怀疑手机自动监控了他的搜索记录,科技的进步,人的隐私并没有得到保护。   陈清池莫名想到周正那个古板的男人,连扫码支付都不会使用,更别提使用淘宝微博抖音这些大热app。   或许周正那样的生活方式也并不是落伍,起码不会在此刻将他带到杜蕾斯的购买页。   微信又弹出提示。   仙德瑞拉发来几条信息。   仙德瑞拉:不过……你去成都了?   陈清池退出暧昧的淘宝,回到微信:嗯,昨天刚到。   仙德瑞拉:太爽了吧   陈清池:累积20天年假,再不休就作废了   仙德瑞拉:池哥,不是我说,你干啥非要干这么辛苦的工作,你这颜值出道铁的不亏,咱国外读大学那会不是有星探搭讪你,你这人就是太轴,娱乐圈可比要人命的互联网赚钱多了   陈清池:你当娱乐圈那么好混   仙德瑞拉:也是,还是自由人自在。   仙德瑞拉:不过我听说川藏线艳遇很多,你可加把劲,出去就浪起来,别那么闷,找点儿乐子   陈清池抿唇,想到刚刚弹给他的杜蕾斯,还有周正那180°躺什么的,明明那么赤.裸露骨的话,周正就能光明正大地设置成热点名字,而他连看见杜蕾斯都觉得挂不住面子。   陈清池:我就散个心,看风景   仙德瑞拉:啧 —— 看风景 —— 简直是辜负好春光   仙德瑞拉:我操,池哥你同学?(微博评论区截图)   截图内容   (吃小辣椒不吐籽:这素人是我初中同学!初中的时候就是公认的校草,每回考试都是年级第一,不过高中就出国了,没想到还能在张xx哥哥的微博里看到,简直了!校草可真是神了,这么多年还这么帅!一点儿没变!   小野猫回复吃小辣椒不吐籽:真的假的?年级第一?   吃小辣椒不吐籽回复小野猫:如假包换!就是本人很高冷,根本不会搭理人。)   仙德瑞拉:我看了小辣椒的ip,真是南城的,哥,真你同学?   陈清池:不知道   仙德瑞拉:我觉得形容得很像你,没想到我池哥从小就这性格。   仙德瑞拉刚发完,陈清池就听着一阵细微的声儿,起先以为是楼道有人撞倒了桌台,但仔细听又不太像,然后是咚咚的声儿。   风吹过帘子,夜幕下星星高悬夜空,细细碎碎,听不真切。   这住宿环境确实不好,虽然干净,可是这个隔音太差了。   仙德瑞拉:我拾掇拾掇去酒吧了,你好好玩儿,记着把微博删一删,虽然现在那条微博回复才两千多,但保不齐有人无聊扒出你微博   陈清池起身打开窗,透了些凉风进来,回道:嗯   他倚在窗边,看着坐落在高原之上的小镇。   昏黄的路灯、提前关门的店铺、零星路人的街道。   “小声点,隔壁有人。”男人压低了声儿。   晚风吹拂,夜色中响起隔壁房间放出的音乐声,大概是想借此掩盖其他声儿音,欲盖弥彰。   “要是多张车票,你会不会带我走?”女人声儿响起,带着娇娇的哭声。   “这时候干嘛说这话。”   “你回到我啊。”   “回你又能怎么样,要是带,你跟我走吗?”   撞翻的床头柜咚咚敲着墙壁:“你真要带我走?”   “现在这样挺好的。”   ……   港风粤语歌淹没了他们的对话。   陈清池回望着白色没有装饰的墙壁,好像已将他们的关系洞察清楚,要是那个男人说带她走,他想她会走。   一段感情,先开口的总是输得最惨的。   斜风吹过窗沿,鼻息一阵阵烟味,他侧脸望去,只看得见隔壁窗户透出的白色灯光。   周正也听见了么?   道德与欲.望在夜色里揉碎,没有结局的喜欢不如从未开始。   陈清池关上窗,拉上帘子。   周正伸出头,看了眼隔壁拉上的帘子,咬着烟尾,风吹散的烟气扑进他的鼻息,半眯着眼,隔壁的撞墙声与细喘不断,听得他浑身热意。   手机里是强子发来的信息。   强子:正哥!我老婆微博看到那个…那个咱初中校草了!(链接那条微博)   强子:我都不记得了!但我老婆一口咬定就是校草,你看看像不像?   周正靠着阳台,猛地吸了口烟,点进链接,看见那张机场照,一眼就认出了陈清池。   他咬着烟,把屏幕拉进些,伸手点开照片放大图,顺便按了截屏。   正哥:嗯,是校草   强子:牛逼啊,咱们怎么看起来这么老,校草怎么看起来还是那么小,跟个高中生似的,白白净净的完全没变化   正哥:你踏马才看起来老,校草也26岁了,不是什么高中生   强子:我的意思是他看起来很嫩   周正猛吸一口烟:嫩个球,嘴巴别这么轻浮   强子感觉周正今天吃炸.药了,特会呛。   强子:一晃都十二年过去了,咱都是大人了,我都成家了,真怀念那时候天天翘课躲老师的日子。   烟烧了一段,烟灰落在屏幕上,恰好砸在陈清池脸上,周正抖了抖手机,把陈清池的脸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   正哥:你搁着搞青春伤痛文学呢   强子:你这没情趣的男人!难怪你讨不着老婆   周正放大了那张照片,截图截下陈清池的脸,配着隔壁的声音,听得他更加血脉偾张,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打手冲,自打遇到陈清池第一天起,欲w就像蛰伏的野兽,陈清池落地第一晚,他夜里打了两次,今早起床发誓坚决不会再打,结果这下好了,忍不住猛抽一口烟。   他咬着烟,靠在宾馆床上,手里端着手机看陈清池那图,清冷孤高,正义凛然,偏是这副模样,惹得周正想撕开他那面具,瞧瞧他那里子是不是也是这副模样,脑子里刚YY一番,强子的微信消息就弹出来了。   强子:生气了?我瞎说的,你可别往心里去,哥们晓得你眼界高,不是没有老婆,是不想讨老婆。   周正吐了口烟,没回,他倒是希望陈清池没那么优秀。   可是……他就是喜欢他,不管过去多少年,在看到陈清池的那一刻,他就喜欢上了。   周正弄完一番,洗了把澡,热意被驱散,却驱不散那对陈清池的非分之想,这趟旅游结束,陈清池和他会再次变成平行线。   而他不想这样。   -   陈清池打开电脑,查看了一遍邮箱,拿睡衣去洗澡,头发刚湿,洗发水还在头上打泡泡,淋浴头的水忽然就停了。   关掉水龙头再打开,淋浴头里滴下两滴水后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他随意擦了两下头发,想给前台打电话,结果发现宾馆房间根本没有座机。   套了刚脱下的脏衣服,准备下楼去前台一趟,刚出门发现周正刚从一楼上来,手里拿了条烟和一扎啤酒。   “怎么了?”周正看他半湿的头发,眉毛微皱。   陈清池想挠头,手伸了一半触到湿哒哒的短发,缩回去:“房间淋浴头坏了。”   周正扬了扬下巴:“我去看看。”   “不用,我去找前台看下。”   周正听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前台小丫头片子能帮你干什么?指望帮你修淋浴头?”   陈清池愣住,其实细想也是,前台还得打电话叫维修师傅,这个点也不知道这个镇上维修师傅能不能及时赶来。   周正:“走了,开门去。”   陈清池转过身,头发滴的水顺着后颈滑进墨绿色的衬衫,晕出一片水渍,松垮垮的衬衫半塞入休闲裤,慵懒又凌乱,看得周正浑身一僵,一个小时前已经解决过一次。   他自问不是什么纵.欲的人,但碰到陈清池后,连自己都不了解自己了。   陈清池的房间里透着一股清淡的薄荷味,很清爽,周正把啤酒和烟放在电视柜上,捞了捞袖子转身去了卫生间,拧了两下水龙头,没见出水,回头瞧见陈清池倚在门栏上,一双眼睛盯着他,像是监工一般。   周正把淋浴头拿下来,拧着淋浴头和铁管的接口处,大臂肌肉鼓起,青筋攀在手背,年久失修的水龙头里满是锈迹和灰尘,湿漉漉的锈水弄了他一手。   “你去我房间先洗。”周正回头,手里还抓着脏兮兮的淋浴头。   陈清池刚想说不用,结果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   “嗯。”他回,“钥匙在哪儿?”   周正下巴指了指自己的裤子口袋:“你过来拿下,右边口袋。”   陈清池微愣。   “愣着干嘛。”   也许是他想多了,陈清池走过去,他有点洁癖,忍受不了锈迹斑斑的东西,尽量不去看那淋浴头,周正侧过身,把右边挪到他手边。   近距离,陈清池闻见周正身上沐浴露的味道,好像刚刚洗过澡没多久。周正:“你往里掏掏,我这口袋深。”   陈清池……他手还插在他口袋,干脆一摸到底,只摸出个铁质打火机:“真没有。”   “仔细摸了?”   陈清池:“……摸了。” 第8章 C08   周正皱眉,一副我不可能记错的样子:“左边你再看看。”   说着转了个身。   陈清池真是服了他的记性。   周正:“你看看呢。”   陈清池伸手到他的左边裤子口袋,牛仔裤贴着肉,整个口袋被身上的热气烘得暖洋洋的,左边口袋的东西比右边多,鼓鼓的,一包烟,一包纸……   周正这个角度刚好瞧见他衬衫领口外露的两根锁骨,喉结滚了滚:“掏着了吗?”   “没。”陈清池手往里伸了伸,眉毛拧着,手指摸到个硬东西,低头瞧去,下一秒触电般地想缩回手,结果手腕卡在裤子口袋入口处。   他整个人僵住,眼睛被灼得快瞎了,宽松牛仔裤被撑起个形状,瞬间耳根爆红,猛地从口袋卡口把手缩回来。   “你!”陈清池诧异看向周正,后者手里还拿着淋浴头,裤子撑得变形,他是男的,自然只是是怎么回事,“流氓!”   周正抿唇,沉沉吸了口气,眯着眼看着陈清池:“你是没个欲.望还是咋滴?”   陈清池没想到他脸皮那么厚,气冲冲出卫生间。   周正搁下淋浴头,看他生气的模样,低头瞧了眼硬挺的小兄弟,深邃的双眸染上一丝玩味,在衣服上擦了两下沾了锈水的手,从左边口袋掏出把钥匙,站在卫生间门口,扔到床头柜上。   “咚”的一声砸得陈清池一个机灵,回头怒目而视。   周正靠在卫生间门栏边,嘴角挂着一丝邪笑,扬着下巴:“钥匙给你搁床头柜上了。”   陈清池……他想不通为什么周正这人一点羞耻心都没有?刚刚他竟然起了那种反应!现在还能如此坦荡。   望着卫生间朦胧的玻璃门,周正已经蹲在地上继续干活。   陈清池拿了钥匙,路过卫生间恰好瞧见周正弯腰,精窄的腰线扎在牛仔裤里,和手臂有些黝黑的皮肤不一样,腰腹是白色的,没有一丝赘肉,这个角度恰好看见他外露出黑色内裤的边缘,带着半截粗糙的拼音字母,又廉价又让他觉得很生活气。   “喂,桌上东西。”   陈清池愣了下,从桌上拿起烟和酒。   周正的房间很简单,没有多余的东西,只有地上大开着的行李箱。   他把烟酒放到桌上,看见行李箱里堆叠整齐的糖醋排骨自加热米饭,大概有10盒,走近些,又看见里头放着一件厚实的军大衣,还有塑料袋包着的几盒药和几个铝罐。   周正生病了?   陈清池蹲下来,透过塑料袋看了两眼药盒,感冒药、肠胃药、止泻药…都是些常用药。   周正不挑食,糖醋排骨自加热饭是给他准备的?   他并不知道周正什么时候买的这些,心想也许他对所有客人都这么细致。   毕竟这是他的工作。   只是他没想到那个大老粗做起事来还挺细致,药品吃的备得这么完善。   陈清池起身时,在行李箱上面的黑色网格布里瞧见盒银色长方形包装,五彩的银色包装上写着杜蕾斯。   他目光沉了沉,是他把人想简单了。   周正那种随时随地发情的人,备着一盒套是正常的。   可是他还是觉得膈应,明明他俩啥关系都没有,但他心里就是堵得慌。   -   春风漫过田径场,翻过围墙栏杆的少年站在他跟前,与他说:“喂,好学生,就当没看见我,懂了没?”   陈清池木讷点头,看着他朝着网吧奔去的身影,那天因为差一分错失竞赛的报名资格,母亲说他不够努力,哥哥让他继续加油…   他多羡慕周正那样的人,羡慕他无所畏惧,羡慕他无惧他人目光,羡慕他自由自在…   想对周正说,可不可以带我去网吧。   远远瞧见周正和别人勾肩搭背,好不快活。   -   陈清池打开淋浴头,热水冲过他的太阳穴,他倚在白色砖墙上,背脊凉得吓人。   周正早已不再是那个少年,唯有他沉迷于以他为灯塔。   他把手递到水下,搓着刚刚碰到那东西的手,下意识想到刚刚的情形,撑起的牛仔裤让他吃惊,松垮的版型都能有那种幅度,可见牛仔裤下那番光景,真是有些吓人。   又想道周正对老板娘说的——我喜欢男娃。   从热点名称的体位到修淋浴头的生理反应,他感觉自己被调戏了。   可是他没有确凿的证据。   或许周正就是凭借着那样的热点名字一路钓男人。   可周正吃火锅的时候不是说手机壳的贴纸是喜欢的人送的。   既然有喜欢的人,为什么还要用这么骚的热点?为什么还会刚刚起反应?   呵——渣男。   物是人非,陈清池为自己当年的心动感到不值,周正早已不是那个一身莽气的少年,他现在就是个渣男,一个随时随地都能发.情的牲畜。   他想,他得离他远点儿。   这一澡,陈清池洗了40分钟,搓手搓了30分钟。   周正修完淋浴头回来,就听着浴室里头的水声,心道陈清池洗了有个把钟头,怕他出事,敲了敲门:“在吗?”   陈清池一惊,想起周正那盒杜蕾斯:“马上。”   生怕他进来,胡乱擦了把身体,套上睡衣出来。   周正拉着椅子坐在一边看电视,手里拿着瓶啤酒,见陈清池被热水烘得红通通的脸,脖颈皮肤也是粉色的,像极了春天的桃子,喉结滚动,感觉下边又要炸了。   “我回去了。”陈清池拿着脏衣服。   周正走来,两条腿是真的长,几步就到他跟前。   陈清池有些发怂,但又很怕激怒周正,下意识退了一小步。   周正走近,见他眼神闪躲,挑起一抹笑:“你怕我?”   “没。”   “那你躲什么?”周正显然不打算罢休。   “没其他事,我回去了。”   刚准备走,周正一把摁住房门,将人堵在门后边。   陈清池扭过头:“你干嘛!”   说急了语气不大好。   周正喝了点酒,身上带着些酒气:“老子刚给你修完淋浴头,你就这态度?”   陈清池无言。   “连声“谢谢”都不说,还发一通火?”周正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合着老子欠你的?”   陈清池脑子一懵:“谢谢。”   “现在想起来谢了?”   说话间,酒气弥漫。   “周正你想干嘛?”陈清池没和这种类型的人打过交道,不知道遇到这种不讲道理的人刚怎么处理,好脾气全被消耗殆尽。   周正松开搭在门上的手,嘴角挂着一丝痞笑:“你知道进一个陌生男人房间洗澡意味着什么吗?”   陈清池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们是旧相识,而且他们昨晚还一起吃了饭,至少是朋友。   “不是你让我来洗澡的?”   周正听他那毫无信服力的原因:“我说什么你都听,那么听我话?”   陈清池恼羞成怒,拧开房门准备走,撂下一句:“流氓!”   周正靠在门口,见他开隔壁门:“我是流氓,那你是什么,跑进别的男人房间洗澡的小流氓?”   陈清池深吸一口气,又折回来:“送我回成都,这趟旅游不游了。”   周正见他因为生气而皱成一团的脸,大概真生气了,扯住他手臂:“生气了?”   陈清池挣开他的手:“你他妈的别动手动脚的。”   周正:“我松开,你别回成都。”   “周正,我没有心思跟你在这儿玩约.炮调.情的浪子游戏,我只想安安稳稳地玩一趟,仅此而已。”陈清池看着他那双幽黑的眼眸,“你要是闲得慌就去找别人约。”   周正一怔,他本意是调.戏一下他,却没想到陈清池是这番话,看着他那双清澈又认真的眼眸。   陈清池见他没说话,欲挣开手,却被周正握着没放。   “我没跟你玩浪子游戏。”周正一字一句说得清晰。   陈清池显然不是为了他这句,只听周正继续说:“老子是喜欢你。”   周正:“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老子喜欢你是老子的事,你用不着给我什么反馈,懂?”   陈清池没想到周正这么坦诚,连装都不装:“嗯,今天的事,我也希望不要再发生。”   周正眉毛拧成一条线:“今天什么事?”   陈清池看了眼他下面:“那种畜生事。”   “老子又没干你,它起个反应我能控制?”周正大言不惭,见陈清池脸色又僵了,继续道,“在你不同意的情况下,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你放心。”   心里想的却是,早晚有一天要你心甘情愿被老子干。   “我知道了。”陈清池退出他的房间,“我回去了。”   周正看着他打开房门又关上,点了根烟,回到阳台,嘴角扯出一抹笑,借着酒意把心里那些事说了,只有十天,错过了就没了,他不想再等,不想再浪费每一分钟。   现在说出来反而坦荡,起码陈清池的反应告诉他并不是没戏。   要陈清池真的不喜欢他,那傲娇性子,现在就在回成都的路上。   他倚在栏杆上,仰头喝了一大口酒,眼神迷蒙,看着挂着星星的夜空,湛黑的天幕白云朵朵,一道明亮的直线划过。   “陈清池,快出来。”周正扭头对隔壁的窗户喊了声。   整个窗外都是周正的声音,陈清池刚躺下就被这声喊得一个激灵,怕周生发神经,推开窗:“你干嘛?”   周正咬着烟,手指着天边残云的一角。   陈清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深黑的天,繁星高悬,一道带光的弧线划过天幕,接着又是一道。   黑色夜空中风夹着初秋的凉意,流星划过。   周正侧过脸,看陈清池聚精会神的样子:“高原也很难看见流星,你今天运气不错。”   陈清池第一次看流星,目光紧紧追着天边暗下去的星光。   漫天的星星,偶有鸟儿飞过。   周正:“听说给流星许愿会成真。”   陈清池见流星不再出现,但依旧舍不得挪开眼神,生怕再来一道,一边看天一边回他:“你还信这个?”   “不信,但觉得你会信。”周正夹着烟,侧着脸看他。   屋内的光照得陈清池鼻子高翘,冰丝睡衣仿若不染俗尘,仿佛不是凡人似的。   周正想,这人是真他妈好看,好看死了。   陈清池等了片刻,想着不会再出现,转过头:“我睡觉了。”“晚安。”   陈清池关上窗,躺回床上,周正的话让他久久无法入眠,他对他说了喜欢。   可是他们才认识一天。   起码,对周正来讲,他们相识只有一天。   一天谈及喜欢,想也知道是轻浮,是不可靠。   假使不是一天,是一年亦或是十年,当周正说喜欢,他也没办法给他一个未来。   他本就活着枷锁之中,无意将周正那样自由的人扯进来,也无法让自己的家庭去接受周正这样的人。   本就无结局,可他偏想疯一次,一天也好,一个小时也好。 第9章 C09   这一晚上陈清池睡得不好,迷迷糊糊做了很多零碎的梦,加上高原昼夜温差大,早晨醒来浑身凉得彻底。   拉开帘子发现窗外正飘着零星的雪花,入眼是房顶薄薄的积雪和地上湿漉漉的水痕。   可怜的行李箱只有一件来时穿的薄外套,最多长袖加薄外套,根本抵不住下雪天。   不知怎么想起周正昨天早晨阴阳怪气他——带这么点行李,读书把脑子念坏了。   陈清池正犯愁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他站起来,头一晕,幸好扶了床沿,开门,周正递给他一件皮外套。   陈清池:“谢谢。”   本以为周正又要阴阳怪气他,但周正只说了句:“注意保暖。”   陈清池关上门,一颗心七上八下。   昨晚的表白好像没有发生,但切切实实是发生了。   他换上长袖,套着周正的皮衣,衣服比他大一号,棕色的皮革带着清凉的味道。   陈清池低头嗅了嗅领口,很干净的味道,那天夜里周正不仅洗车还把衣服洗了。   这人其实挺细致的。   -   收好行李箱,两人下楼就近找了间馄饨店。   热气腾腾的店里,本地人操着方言聊着天,陈清池听不懂,只觉得耳膜是叽里咕噜的火星语,头更加晕了。   吃完早饭依旧头晕,整张脸红扑扑的。   周正见他一副蔫蔫模样,嘴唇发白,伸手过来探了探他的额头:“你发烧了。”   陈清池不知是走神还是耳背,怒目瞧着周正:“你才发骚,别碰我。”   周正……缩回去的手僵在半路,幽黑的眼睛看着他那带着恼意的眼神,忍不住翘了翘嘴唇:“你脑子里想什么呢?”   这回换陈清池愣住了。   “我说你发烧了,当然你要发骚我也没意见,别在人店里发——。”周正夹起一块馄饨大摇大摆放进嘴里,凑近陈清池,吐出后一个字,“——骚。”   陈清池没被人这么轻薄过,不去看他,也不跟他说话,深知跟这种流氓没什么道理可讲,低头勺了一只馄饨放嘴里,气急了,呛了下,咳起来,几滴唾液溅到桌面,他抽过纸巾,还没擦,就见周正先他一步,拿了纸擦掉他不小心溅在桌上的唾沫。   “慢点儿,没人和你抢。”周正擦完,毫不嫌弃地把纸巾搁到一边。   陈清池见他骨节分明的手,气血涌动,那一瞬他感觉世界忽然浪漫起来,窗外雪花飘飞,他们在屋内吃着馄饨,没有世俗,只有彼此。   吃完,刚出早餐店,雪势渐大,大粒的雪花飘落在陈清池的发梢,周正伸手放在他头顶,挡去落下的雪花。   陈清池抬头,望见宽厚的手掌,长睫毛在灰蒙蒙的天色里像是栖在眼上的蝴蝶,他的心猛地跳了下。   他想,他完了。   等回到车里,周正发动车子打开暖气。   “给。”周正像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个盛着开水的玻璃杯。   热水透过玻璃捂着他冰冷的手:“你哪来的?”   周正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方向盘上,侧过脸挑眉:“想知道?”   陈清池一听这话就知道准没什么好话,闭了嘴,周正转动方向盘,嘴角挂着一丝邪笑。   暖气吹得人脑袋嗡嗡,陈清池捂着手,头晕晕的,刚闭上眼,车停了,再睁开眼,车已开到一栋医院楼。   周正解开安全带,伸手再次探了探他额头,眉头蹙着:“下车。”   陈清池吸了吸鼻子,整个鼻腔堵着完全不通气,打开车门,一股寒流冻得他哆嗦了下,脑袋往皮衣里缩了缩。   周正长胳膊一揽,整个将他裹住,陈清池还没来得及反应,肩膀就多了个重量,浑身僵直,热气从心口一直往脸上窜,已分不清是发热还是心悸,只觉得快要无法呼吸。。   谁也没开口,只剩雪花漫天飞舞。   挂了号,看了医生,高反加上受寒,烧到了39.5°。   医生开了几瓶吊针,陈清池本来还有些力气,结果抽血验血来回折腾个把小时,现在浑身发酸。   幸好周正拿着单子跑前跑后缴费拿药,一回头见陈清池整个人蔫了,本就白的小白脸更加惨白,透着股病态的羸弱感,感觉风一吹就会倒。   “往西藏跑就带两件薄外套,服了你。”周正拎着装着药的塑料袋。   陈清池蔫蔫跟在他后面,无心和他斗嘴。   周正:“念书念得脑子都傻了。”   见他不回,又得寸进尺:“这才哪到哪,你知道路上还得路过海拔五千的地方,那地的雪能没到你小腿,你这人是牛逼,啥也不带,以为自己是超人呢。”   陈清池说来西藏也是临时起意,最近一段时间加班太多,就想出来放松一下,又想慢游,搜了成都到西藏的包车,以为包了车,全程在车上,没太多问题,完全没有料到天气恶劣,结果感冒加高反,给周正逮着机会,蹬鼻子上脸,还没地儿反驳。   他本就心气高一人,从小到大也没被人这么骂过,就算父母各方施压,阴阳怪气,也没这么直白地数落过他,加上病了,心里头不太好受。   周正瞧他眼睛泛红,鼻尖也有点发红,一句话不说,可怜惨了,知道自己话重了,伸手拉了拉他袖子,柔了语气,“对不起。”   两人已走到挂水区。   “你去找个地儿坐着,我去帮你挂号。”周正道。   陈清池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刚坐下,手机响起来,看了眼是产品经理小珏打来的电话,离十一还有一天,这个时候要不是紧急的事,小珏也不会打电话来。   刚接了电话,就听着小珏火急火燎的语气:“清池哥,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下,昨晚上,阳光三台那边提出跟我们合作,十月五号会把我们这期的活动放到他们电视台上做宣传,全组从今天就得开始待命,设计组那边已经安排在改图,需要你这边安排些人手对接上,四号晚上就得全部开发测试完。”   陈清池拧着眉头,阳光三台之前拒了和他们合作,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上的,临时上线活动风险很大,而且测试开发成本都过高,但三台是国企性质,孟总既然批下来这个合作,四号之前就必须要上。   “你把需求文档发到我企微上,我先看下前后的变动,还有,有变动的地方,以及需要后台数据埋点的地方你标注清楚,晚点拉个会。”陈清池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浑身酸软。   “谢谢清池哥,我先发给你一份文档。”小珏说道。   挂了电话,陈清池看周正还在排队,护士从拿药到配药吊水还要15分钟左右,忍着不舒服,跑回车边上,才发现车上了锁。   真是烧糊涂了,又跑回去问周正拿钥匙。   “车钥匙给我下。”陈清池小喘着气,脸红得像烧起来。   周正本以为他去洗手间,结果瞧见头发上挂着水珠,皮衣上也是一身水,忍不住皱眉,火气又上来了,真想骂他这个不珍惜身体的傻x,但还是尽量不去发火。   “你去车里干嘛?”   “拿东西。”陈清池伸手。   周正握着口袋里的钥匙:“我去拿,你要拿什么?”陈清池缩回手,浑身酸得抖了抖,眉毛都跟着颤:“电脑。”   周正火气是压不住了:“你不要命了?”   “别废话,你不去我自己去。”陈清池有点儿没耐心,人发着高烧,声音很软但语气很凶,“钥匙给我。”   “好好坐那,再乱跑老子就把你电脑丢了。”   说完,人朝着门口跑去。   陈清池瞧着他的背影,高大挺拔,背如青松,心口没由来暖了暖,这人嘴巴挺坏的,但心挺好的,这点倒是一点儿没变。   护士拿了吊针过来,陈清池本来想扎右手,想到等会要用电脑,换了左手:“我左手血液循环有点慢,扎吊针容易肿,麻烦滴液速度调慢点,谢谢。”   周正见他那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命都不要了,还在乎手肿不肿。”   陈清池瞥了他眼。   小护士拿着针,绑了皮管,周正见她擦了擦碘酒,又拍了好几下陈清池手背,眉毛皱着又松开,像是遇到难事。   周正看着陈清池腕骨分明的手:“护士小姐姐,你慢慢来,小孩血管细,不着急。”   小护士被这一说,没那么紧张:“嗯,好。”   说着拎着陈清池的手往日光灯下放,又拍了好几下,血管才显现出来,针头顺势扎进去,贴上胶布。   “你是他哥哥吧?”小护士推着车。   陈清池:“不是。”   周正:“是。”   陈清池:“……”   周正微笑看着小护士:“我家小孩脾气差,你懂的,叛逆期。”   小护士看了眼陈清池,眉眼清秀,气质冷隽,脸微微热:“嗯,明白。”   陈清池无心搭理周正幼稚的谎言,便随他去了,他把笔记本电脑垫在腿上。   开了机,输了密码,企微消息层出不穷,各端都在群里疯狂拉会对节点。   陈清池头犯晕,肚子酸软,电脑差点儿掉下去,幸好眼疾手快,托住了。   血液逆流,软管冲上去一管血。   周正瞧得火冒三丈,而陈清池另一只没吊水的手还在键盘上输入信息。   似乎完全不在意手上血液逆流,也不在意疼不疼。   周正:“手抬起来。”   陈清池被打断回复,一脸茫然看了眼他。   周正把不知道从拿到的一块小木板垫在他腿上,电脑终于有了平坦的底座。   陈清池:“谢谢。”   说完把目光放回电脑屏幕。   周正冷哼一声,并不愿意接受他的谢意,见他烧得火红的脸还有一心扑在工作上那股倔劲,烦得很,走去外面廊道抽支烟,看着这座被雪覆盖的高原城镇。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和他七年前第一次走这条线几乎毫无变化。   这里没有高强度的工作,但也没有高工资。   烟烧到了指尖,烟灰落在雪上,雪夹着雨落在地上。   他不喜陈清池不爱护身体,更不喜自己离他那么远。   远得像是天边的山,而他只是地上的一粒沙,陈清池和他不是一个频道。   寒风中,他又拢起手点燃一根烟。   门口路过两个挑着担子的当地人,周正眯着眼,看着他们路过的身影。   这样的高原,教育水平是远比不上平原,经济亦是如此,可他不能够让陈清池跟着他吃苦,他那种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哪受得了柴米油盐酱醋茶。   他掐灭烟,朝屋内走去。   陈清池半倚在凳子上,吊针药效迅速,有些犯晕,眼睛合着,像是睡着了。   周正走过去,伸手接住快要掉下来的笔记本电脑。   陈清池睁开惺忪的眼,就瞧见周正蹲在他面前,男人眉眼深邃,薄唇还带着水汽,手托着笔记本电脑。   “我差点睡着了。”陈清池开口,嗓子哑得厉害。   周正托着电脑,伸着脖子看了眼他的聊天记录:“你睡吧,我帮你看着群消息,有艾特你的,我按照时间线记下来,遇到紧急的艾特,我再把你叫醒。”   陈清池:“……不用。”   周正已经抓过他的电脑:“你睡吧,我会用备忘录,时间我会记好。”   陈清池实在有些难受,加上胃里犯呕也不打算矫情:“也行,你就看着置顶的几个群就好了,艾特会有红色的提示。”   “嗯。”   陈清池见他绷紧的下颚线:“等到拉萨我请你吃饭。”   周正侧过脸见他那副病恹恹的模样:“你这体质还能活着到拉萨。”   陈清池知道他嘴贱心好:“可是,有你呢。” 第10章 C10   周正一懵,整个人僵住。   这话要换别人说出来,就是意有所指,故意撩拨,但陈清池不同,他说这话便真的只是单纯的陈述,而自己因为这句无心之话,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的暖流。   陈清池闭上眼,头倚在铁质座椅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周正抱着陈清池轻薄的笔记本,目光所及是聊天界面、黑色屏幕和若干他看不懂的字符。   他盯着那些字符琢磨了好一阵,但没有琢磨出什么门道,字符都认识,连在一起简直鬼画符。   百无聊赖中,翻着陈清池的企微。   一条条的信息,你一言我一语,什么客诉、用户反馈、逻辑规则、算法控制,周正也看不懂,但看着看着,又很想融入陈清池的世界。   于是一边窥屏一边顺手搜索这些词汇,一行行的解释让他得以窥见陈清池的一隅。   看累了,周正换个姿势,余光恰巧看见陈清池的侧脸。   他歪过头,细细打量着陈清池,因为生病显得几分羸弱,引人生出怜惜,不知道做了什么梦,陈清池搁在扶手上的手微微抽搐了下。   周正试探性的伸手勾了勾陈清池的小手指,如他所料,皮肤丝滑,但很冷,见他没有醒着的趋向,便又得寸进尺,手整个盖在了他的手上。   手背的热度让陈清池皱着的眉头微微舒展,手下意识地往热源处钻,整个手背都钻入了周正掌心。   而一边周正心跳如擂鼓,趁人之危不太好,尤其是陈清池这种冷性子的,事后一定又不给他好脸色。   可是,是他自己主动钻到他手里来的!   周正深吸一口气,身体某处忽然胀得发疼,下意识翘起腿掩盖其中的端倪。   电脑屏幕里又一条艾特陈清池的信息,他忍着胀痛认认真真记录下来,等了许久,习惯了和陈清池牵手才缓和了胀痛。   一边学习着陈清池的世界,一边握着他的手,本觉得极其无聊的Hello World,此刻都显得色彩斑斓。   学习是件让人苦不堪言的事,周正讨厌学习,可陈清池在他身边时,他又觉得学习并不是那么讨厌的事。   其实初三那年他也买过一些教辅,想着试着学习,可后来陈清池出国了,加上□□再婚,他便彻底放弃学习。   滴液过慢,四五瓶点滴,足足吊了三个小时,周正等得有些犯困,迷迷糊糊睡过去。   陈清池醒的时候,只剩下最后一小瓶,他想揉眼睛,发现手被周正紧紧抓着,意识连同理智在看见紧握的手时,全然消失,连睡意都没了,耳根烫得出奇。   他慢慢从周正手里抽出手,然后从他腿上抱回电脑。   看着右边备忘录记录的一条条信息,他下意识回头看周正,睡熟的周正没什么攻击性,看起来柔和了些许,微微起伏的鼾声,莫名其妙觉得很踏实。   他身体不大好,总是熬夜加班,导致免疫力低,一年总要去医院吊水五六次,每次都是一个人,这是唯一一次身边有人。   可是,他不能给周正什么,他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更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唯独对周正,他总是无法控制自己内心那股隐隐的躁动。   陈清池深吸一口,看向电脑,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门外进来一人,咋咋呼呼,背着巨大的双肩包,走到陈清池附近。   动静使陈清池抬起头,见周正伸长的腿挡着那人的路,他点头小声说:“抱歉。”   那人看了眼周正老长的腿,忍不住看了眼自己的,最终不去跨那条长腿,选了个陈清池左手边的位置。“谢谢。”陈清池说。   那人搁下包,凑过来看了眼陈清池的屏幕:“哎哟我去,大老远来川藏线咋还遇见同行了。”   陈清池一向不太会聊天,一时不知道回什么,那人已经自来熟地说道:“我叫陈岩,你呢。”   “陈清池。”声音清澈而干净。   陈岩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这人是真好看,眉眼恰到好处,浑身透着一股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的气质。   于是陈岩整个人歪在陈清池这边:“本家啊,清池,你从哪过来的啊?”   “南城。”   陈岩一拍大腿:“巧了不是,我大学南城读的,后来毕业去北京了,不过南城互联网这几年发展不错的,斗胆问句,你做前端还是后端的。”   护士推着小车过来,陈岩这才直起身体:“美女,我怕疼,你轻点。”   护士小姐姐拿着皮管绑着他的手:“知道了。”   陈岩闭着眼一副害怕的样子:“清池,扎好你提醒我,我怕死了扎针。”   陈清池侧过脸,还没来得及回,一片阴影就笼罩下来,他抬起眼,就看见周正已经醒了,正看着他的点滴瓶。   “护士,这个好像没了,你等下拔下针。”周正说道,没去看陈清池。   “啊呀呀,美女,你先不要转移视线,你先帮我扎好针。”陈岩看护士一心二用,忍不住说道。   护士拍了拍他手上血管,对周正说:“马上来。”   陈岩:“……”   护士扎完针,推着小车到陈清池面前,取下吊瓶。   陈清池合上电脑,把手递给护士,虽然滴液速度调慢了,但他白皙的手背还是肿了起来。   护士道:“棉球摁压五分钟。”   陈清池点头。   陈岩又侧到陈清池这边:“清池,你怎么回事啊?怎么要来吊水的?”   陈清池压着手背:“有点着凉。”   “确实,这边气温冷,你要多穿点衣服…”陈岩说道,发现陈清池隔壁那腿长的哥们一直看这边,而且那哥们好像眼神不善,又问,“清池,这位是你朋友吗?”   陈清池转过头,撞见周正漆黑的眼神,不知怎么,觉得他好像看起来心情不佳。   “嗯,朋友。”   陈岩微笑:“兄弟,你好,你也是同行吗?”   周正起身,对陈清池说:“一边走一边摁。”   陈清池不知道他着什么急,吊水都等了三四个小时。   周正已经把他腿上的电脑率先拿起来,陈清池只能跟着起身。   陈岩撇撇唇,真不知道清池怎么会和这种没礼貌的做朋友,两人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我先走了。”陈清池回头说道。   陈岩点头。   陈清池看周正走得飞快,不知道他发哪门子神经,他小步跟上去,还没走几步,就听陈岩喊他。   陈岩道:“清池,清池,你过来下。”   陈清池以为他有什么急事,折回去。   陈岩拿出手机:“我也是国庆走川藏线,又是同行,咱们加个好友吧,到时候万一遇到什么事,还能照应下。”   陈清池没多想,毕竟互联网这行本就是个小圈子,来去就那么些人,说不定以后还能遇着,便掏出手机调出二维码。   “那,咱后会有期。”陈岩说。   陈清池把手机揣回兜里:“嗯。”   等出医院门,瞧着周正在一边抽烟,车门是打开状态,车内空调也开了。透过车窗,陈清池瞧着他站在医院外边抽烟。   夜色中男人身影高大,背脊挺直,透着几分男人的糙野,和他见到的那些都市精英男完全不一样,周正像是一匹冬夜的野狼,游走于天地之间,似乎什么都不怕。   周正抽完一支才走回车里,拉开车门,寒气沁入,陈清池裹了裹身上的皮衣,周正发动车子,一路谁也没说话,偏是这种安静,让陈清池清晰知道周正现在心情不好,可在此之前,他们之间关系还算和谐,起码在他睡觉之前,一切都还算正常。   真不知道大晚上发什么病。   等到宾馆,停了车子,陈清池抱着电脑下车,回到房间洗了个热水澡。   刚准备睡下,就听见敲门声。   陈清池刚打开条缝隙,就闻见浓烈的烟味和酒味,周正伸手一用力,推门直接进来,反手又关上门。   微红带着血丝的眼睛瞧着陈清池那张没什么情绪的冷脸。   “我准备睡了。”陈清池往后退了几步,并不想和醉鬼进行交谈。   周正轻嗤一声,手插着口袋,一脸痞气看着陈清池:“你睡。”   “……那你出去。”   周正越过他走到椅子边,拉开椅子,屋主人一般地模样坐下:“不出去。”   “我不想和一个醉鬼吵架。”   周正叠着二郎腿,眼睛里布满血丝看起来几分瘆人:“醉鬼?”   “呵呵。”周正自嘲笑起来,“老子现在清醒得很。”   陈清池走回床边:“喝醉的醉鬼都说自己没醉。”   头顶的暖风吹得周正热气腾腾,酒气烟气的热意一波波袭来,他脱掉外套,扔到一边,里头是件黑色短袖,大臂肌肉撑起短袖,胸肌线条明显而匀称,坐着的腰身精窄有力。   “老子要醉了你觉得你还能站着跟我讲话?”周正腿伸开,微闭着眸子打量着这个让他生气的罪魁祸首。   “你在威胁我?”陈清池皱眉,“怎么?喝醉了你还要揍我?”   周正舔了舔唇,舌尖抵着后槽牙:“你他妈的是不是弱智?”是他妈的干他干得让他根本没法站起来讲话,揍他,他可没那种暴力倾向,恨不得把这人锁起来,只给他一个人疼。   陈清池:“……”果然和醉鬼没什么好说的。   “你爱回去不回去,我要睡了。”陈清池大概也清楚周正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便钻进了被子,不去管他。   周正见他缩回被子,忍不住站起来,结果发现陈清池已经闭上眼睛,看起来是真的不想搭理他。   一身的怒气没地方发泄。   他不过就打了个盹,结果陈清池就跟那个叫陈岩的狗比搭上了,还让别人亲昵地叫他“清池”。   清他妈的,操。   周正越想越气,还加联系方式,和自己一路上没什么好说的,结果遇到一个同行,叽里呱啦说一堆,还上赶着让人加好友。   妈的。   陈清池这b可真他妈的会窝里横,就仗着他喜欢他,可劲给他脸色看,可劲高冷。   “陈清池,你起来。”周正站在窗边,一脸不开心。   陈清池皱眉,不想搭理他,并且翻了个身。   周正见他这副态度,更气了:“陈清池,你快起来。”   陈清池伸手捞了把被子,把头蒙进被子里去了。 第11章 C11   周正气结,看着被子里的一团人,气不打一处来,干脆又坐回凳子上,忿忿不平地盯着床上那坨。   陈清池不知道是闷久了还是吊完水后的疲惫,竟然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大概有些热,被子拱了拱,露出条腿。   周正靠在椅子上玩斗地主,玩得正兴起,一对A还没打出去,就看见那条白晃晃的腿从被子里伸出来,脚指头不安分得蜷了蜷,好像极度舒适。   靠。   周正骂了声,手机里响着“我等到花儿都谢了”,他吞了口口水,目光如炬,有把火在心里烧。   他点了挂机,朝那露在外面的脚伸出手,空调热风吹得他一身汗,额头正往外冒汗,手却握住了那细细的脚踝。   不知怎么脑子里已想把它折成麦当劳的logo,那娇弱的少年怎么经得住那种折腾,周正光是想想就觉得陈清池会哭,真他妈想把他弄哭,看高高在上的人在他面前狼狈不堪。   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亮了下,周正眸光微凛,松开脚踝,小心走过去,屏幕上显示着——   陈岩:清池,你睡了吗?   周正气不打一处来,真想弄死这个没心没肺睡着的陈清池。   目光扫向半个身体塞进被子里的陈清池,吐了句,老子以后再收拾你。   嘴里说爽了,又蹲回床边,握着那截腿。   他没什么特殊癖好,之前强子看他一直不谈对象,也不出去瞎搞,觉得他性冷淡,旁敲侧击问过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欲,比如对一些物品或者指定部位有特殊情节,以为他不好意思说,给他找了各种各样的片,但周正没有太多感觉,那些主角们虚假的演技,突然的车都会让他觉得扫兴,更别提什么特殊爱好,他就是觉得挺没意思。   可如今他才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对指定部位有点癖好,譬如现在,他感觉手心出了一层细汗,不止是想抓着,不止如此…他俯身低下头去,唇落在脚踝,宛如臣服在王子脚下的狼。   陈清池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气球,准备飘到天上去的时候,绳子被地上顽皮的小孩拽住,他努力飞,可是绳子始终被小孩攥在手里,任凭他怎么努力,都无法飞起来。   小孩挂着顽劣的笑说:“你飞啊,怎么不飞了。”   恶劣的语气,没人这么恶劣对待过他。   下一秒,小孩的脸变成了少年的周正,周正将绳子拽回来,手捧着气球,让它逃无可逃。   “小气球,怎么不跑了?”   第二天醒来,陈清池发现周正不在,他最近真是被周正烦昏了头,连梦里都不放过他。   他下床,感觉腿有点累,发觉脚踝跟被碾过一样,好像走多了发酸的感觉,大概最近走多了路,伸手揉了揉。   洗漱完,换上衣服,外套还是周正那件皮衣。   下楼吃饭时,陈清池没见着周正,于是自己去了那家馄饨店,吃完早饭见又去街上溜达了一圈,找了家卖衣服的店,买了件白色的羽绒服,把周正的皮衣包起来。   周正凌晨三点才回房间,不仅摸了,还亲了,搞得他半夜洗了好几把冷水澡,光是腿就有的他受的,真不敢想陈清池哪天真要愿意和他一起了,他怕自己会兴奋得猝死。   不过,死得其所。   这一晚,他也做了个梦,和十二年前青春期那时候的梦重叠,大抵是些和陈清池有关的春天梦。   早晨醒的时候,裤子粘湿一片,周正揉着额角,上学时总是会做这种梦,后来陈清池离开,他偶尔会做,但也很多年没做过这种梦,如今真是梦回青春期。周正下楼,把东西搬到车上,见陈清池从外面回来,愣了下。   陈清池脸埋在雪白的羽绒服帽子里,露出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睫毛一闪闪的,在灰蒙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突出。   周正本来也没打算继续和他生气,毕竟弄了人一晚上腿,梦里也把他折腾得不轻,那点醋意早就消了。   “昨天耽搁了一天,今天得到稻城,不然时间上就赶不及到拉萨了。”周正说道,吞了口唾沫,“你回去把东西收一下。”   陈清池“哦”了声。   周正又跟上来,见他带着羽绒服帽子,背影像个稚气未脱的小孩,忍不住伸手抓了下他的帽子,像极了学校里恶作剧的坏学生,陈清池回头就看见周正那痞里痞气的模样。   “你干嘛。”   周正笑起来,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好看的。”   陈清池一怔,皱眉,伸手把他手上抓得帽子摁回自己头上,不让他碰。   想到昨晚被他喝醉打扰的事,冷静又严肃地说:“麻烦你工作的时候不要再喝酒了,这很不敬业。”   周正没想到他还教训起他来:“哟,啥叫工作时候?”   “我包车的这段时间,你是我的司机,我不希望你因为喝醉酒给这段旅途带来什么麻烦。”   陈清池严肃的时候,让人特别想欺负他,明明生的一副娇弱样,偏是爱骄横。   “人么不大,脾气倒是挺大。”周正调侃。   陈清池是个讲惯道理的人,平日里工作的事也是一是一,二是二,对谁都一样,但周正和他平时相处的同事不一样,这人上学就一身反骨,要是听话的人也不至于每次都被点名批评。   “算了,对牛弹琴。”陈清池不和他计较,要求不了别人,只能要求自己,下次周正再喝醉,绝对不会给他开门。   “我只听男朋友的话,如果你想管我…”周正带着痞笑,反正话都说开了,再说几句也没什么大不了,“除非你当我男朋友,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陈清池恶狠狠地回头,瞪了他一眼:“你闭嘴,要不要脸?”   周正脸皮厚,挑眉:“怎么?和喜欢的表白就是不要脸了?”   “我不喜欢你,你以后也别说这种话。”   周正听他绝情的语气,脸又垮了,虽是意料之中,但不免会有点不爽:“得,那老子一个人暗恋总行吧。”   陈清池:“……随便你。”   陈清池拧开房门钥匙,回去收东西。   等收完东西出来,周正还在门口,似乎等着替他拿行李。   陈清池:“不用。”   周正一把拿过他的箱子:“怎么了?心疼我啊?”   陈清池:“……”   周正拎着行李箱,走路如风:“老板,我是你司机,替你拿行李是应该的。”   陈清池算是明白了,对这种人来说,脸面啥的都不重要,和他斗嘴,没有半点优势。   车缓缓开出了小镇。   放晴的天气依旧没有带来一丝温暖,沿途的雪铺满了山路,岩山上的雪皑皑一片。   “这里的雪得等到明年的七八月才会融化。”周正看陈清池看得出神,便解释道。   马路上的一边有着几个穿着藏族衣服的人三跪九叩着往前行走,路上的积雪沾湿了他们的雨衣,但丝毫没能阻挡他们前行。   “是去拉萨朝拜的人,他们可能从几个月前就在路上,也可能是刚走在路上。”周正继续对陈清池解释道。   陈清池透过后视镜看见他们匍匐在地:“可是这里离拉萨还有一千公里,这样过去得多久啊?”“短则几个月,长则一年,甚至有些人会死在路上,也有人会因为其他事回去,这都说不准的。”   “不可以坐车吗?”   周正摇头,听他天真的话:“朝拜者的信仰,他们虽然身体在受苦,可是他们的心灵在天堂。”   陈清池不明白这种信仰的来源,便问:“可是有这个时间可以做很多事。”   “人活着,总该有些信仰,有些人没有信仰没法活的。”   “那你呢,你有信仰吗?”   周正手搭在方向盘上,轻轻叩着:“以前没有,现在你不就是我的信仰。”   陈清池万万没想到他又开始不要脸了。   “我说认真的。”   周正嘴角挂着笑:“想知道就当我男朋友。”   陈清池:“……算了,当我没问。”   周正抿唇,侧过脸看陈清池,逗他可真好玩,颠来倒去只会几句“算了”。   车一路往山间开,路过铺满雪的平原,路过牦牛过境,天蓝得像一张画,云低得伸手可及,这里与城市是两个世界,没有摩天高楼,亦没有世间纷争。   陈清池途中接了个同事的电话,又得拿电脑出来。   “热点。”陈清池开口,想着肯定要被周正调侃,但不搭理就好。   周正把手机扔给他:“自己开。”   陈清池接过他的手机,打开热点又还给他。   结果没有被周正并没有调侃他。   他抱着电脑,处理着事情,车里安静得只剩音乐声,累了就看看风景,然后继续工作。   “骑过马吗?”周正问他。   陈清池低头太久,肩膀疲累,伸手捏了捏:“没有。”   “前面十公里有个骑马的地方,想试试吗?”   陈清池转过头:“嗯,好的。”   周正看他眼里迸发着期待,忽然明白了些什么,这小孩对新奇事都好奇,但平日里大概是闷久了。   车缓缓开进个牧场,陈清池刚下车就打了个喷嚏,寒风在高原上呼啸着,他又扣上帽子,周正正和牧场老板沟通什么,然后朝陈清池招招手。   陈清池小跑过去,帽檐上的毛毛一上一下起伏着,周正眼神微深,等陈清池到面前才说:“怎么跟个小孩似的。”   陈清池撇唇:“说得好像你比我大似的。”   周正微愣:“你怎么知道我不比你大?”   陈清池想说,他看过学籍资料,周正和他同年的,他九月份,周正八月份,相差一个月。   “猜的,你看起来也不大。”   周正眸子暗下去些许,陈清池怎么可能记得他。   “我比你大三岁,小孩。”周正大言不惭。   陈清池嗤了声:“别叫我小孩,我不喜欢。”   一路往马场走,鼻息间已有淡淡的马粪味。   “那叫什么?”周正邪邪一笑,“清池?小池?”   陈清池被他叫得耳根发热,脸埋在羽绒服帽子里:“都行。”   “池池?”周正又开始乱叫。   陈清池:“……” 第12章 C12   高原小马场,马匹并不多,风吹着鬃毛,马儿低头吃着草。   “你想骑哪匹?”周正问他。   “都行。”   周正选了一圈,看中了一个在圈子一边毛色比较干净的白马:“这匹像你,就骑它吧。”   陈清池已经习惯他这么说话:“不需要工作人员做好安全措施吗?”   周正回头就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自家小牧场,哪有什么工作人员。”   陈清池还是有些顾虑的,毕竟也没签署什么安全事项保证书也没有保险,万一摔了这就没地儿说理,但周正已经伸手摸着马毛,检查马鞍了,他认命一般过去。   周正用手拽了拽脚蹬:“左脚踩上去,然后跨到马鞍上。”   陈清池抬起腿,周正瞧着他包在休闲裤里细长的腿,伸手扶着他的腿:“手用力抓着桩头,然后跨过去。”   上马之后,马走了两步,吓得陈清池手都在出汗。   周正抬头就见他一脸惨白:“要是害怕,可以俯下身靠近一点马脖子。”   陈清池居高临下看着周正:“你…要走了吗?”   周正本来也没打算走,毕竟他自个跟老板说不用老板跟着,但见陈清池紧张的语气,起了坏心:“嗯,我也要去找一匹马。”   陈清池看了一圈,没有一个工作人员:“你,你帮我去找个工作人员吧。”   “你求我。”周正仰着头,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陈清池:“……”   他根本不想和周正在这种情况下斗嘴。   马儿忽然走动起来,陈清池重心不稳,他之前看到过一些骑马出事的新闻,心下俯下身离马脖子近些。   “周正,我没和你开玩笑,我需要一个工作人员。”陈清池一字一句说道,语气又冷又平静。   周正知道他吓得不轻,但就是见不惯他这临危不乱的模样:“我也没开玩笑。”   两人一马僵持着,陈清池忽然直起身:“我不骑了。”   下一秒,周正伸手拍了拍马屁股,马儿顺势小遛出去,陈清池刚直起来的背立马又俯下,贴着马脖子,心随着马儿的跑动七上八下,理智全无,整个人完全依托于□□这匹马,如果马摔了,他也完了。   手紧紧握着抓手,手心汗浸湿了铁质抓手。   脑子里一片混沌,只剩下生理性恐惧。   “喂,吓坏了?”周正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陈清池侧过脸,看见周正骑着一匹大棕马正在他侧面,手拉着缰绳,速度很慢地踱步,不知怎么,在看到周正那一刻心里变得踏实,他学着周正直起腰。   “看。”周正拿着马鞭指向天边飞过的黑压压的秃鹫。   陈清池抬眸,见着无数展示高飞的秃鹫:“那是什么鸟?”   周正夹了夹马腹:“秃鹫。”   策马而向远处驶去,陈清池这个角度能够看见他的外套被风吹得鼓起来,棕马似乎与他融为一体,让他想起来书中策马扬鞭的少年郎,大抵就是这般模样。   秃鹫成了周正的背景板,这片景让他更加生动起来。   人生该是生动的,不该是窝在办公楼里,永无止境的消耗青春。   “周正,我也想让马快点。”陈清池开口,声音随着风吹向周正,到他耳边只剩下一句“周正”。   周正勒着缰绳,马儿翘起前蹄,他又调转马头折回来:“怎么了?”   “我也想骑快点。”陈清池再次开口。   想在恐惧中寻找周正那样的洒脱。“不行。”周正拒绝得果断。   陈清池明白求他办事的困难:“周正,真的不要闹了。”   周正皱眉,看着陈清池一脸渴求,新手骑马本就是图个新鲜,骑快了并非一朝一夕,他握着桩头,垮下马来,换到陈清池的这匹。   “你往前坐些。”周正说。   陈清池微愣,周正一把拍在他屁股上:“不是要骑快马吗?”   陈清池后知后觉明白了周正的意思,下意识往前挪了一半,腾出脚蹬给他,周正穿过他的腰,握着桩头,一把跨上马背,陈清池后背僵直,感觉周正的胸膛紧紧贴着他的背。   “握好抓手。”周正的声音扑在他的耳根,烫得陈清池耳朵发红。   还没来得及心动,马儿已经奔跑起来,陈清池一个后仰,人整个撞进周正怀里,手却紧紧握着抓手,有了周正在身后,那份极致的恐惧已经消弭,只剩呼啸的风和如擂鼓般跳动的心脏。   周正:“胆子一点点小,还想骑快马。”   陈清池没回,只觉得耳根软得发酸,这人声音很沉,混着风,让人迷醉。   周正夹了把他的大腿和屁股:“和你讲话。”   陈清池竟然也不反感他的轻挑,浑身都有些热烫:“知道了,谢谢你。”   忽然想起来什么,陈清池说:“秃鹫是干嘛的?”   周正手抓着抓手,手臂贴着他的腰,几乎把人整个抱在怀里,以骑马的名义:“吃人的。”   陈清池感觉腰间的手臂有力而灼热,一股男人气,可骑马避免不了这样的肢体接触。   “我说真的,秃鹫干嘛的。”陈清池好脾气地继续说。   周正笑起来:“吃尸体的,这片传统丧葬是天葬,人死后会把尸体搬到一些特定地方,由天葬师切割尸体,然后让秃鹫吞食。”   简单的语言描述着血腥的事情,陈清池听得毛骨悚然,周正耐心解释道:“跟朝拜一样,藏族人信奉灵魂不灭、轮回往复,往拉萨去,还有些地方实行水葬,水葬就是死后把人放进一条有食腐肉的鱼的河里,鱼会把尸体分食。”   生死最终不过归于自然,陈清池不明白这些信仰,这些是他以前从未接触的东西,他曾以为的世界在这一刻变得渺小起来。   骑了一圈回来,周正垮下马来,陈清池瞧他下马轻松,轮到自己时,只觉得脚蹬离地面过远,踌躇之际,周正已经像他伸出手来。   陈清池垮下来,马儿走了两步,一个不稳整个人被周正提住才没摔下。   四目交投,只剩风在流转。   “我…”陈清池想开口,“你松下手。”   周正托着他,一手抵着羽绒服的帽子,头伸进了毛茸茸的帽子口,贴住了陈清池的唇,冰冷的,带着淡淡的烟味,直驱而入,占为己有。   陈清池瞪大了眼睛,只感受到呼吸间的热度,眼睛打湿了一层水雾,脑子一片混乱,周正的力气很大,扣得他脑袋无路可逃,只能应承着他的急躁和霸道。   等周正松开时,陈清池已呼吸不畅,一张埋在羽绒服里的脸红得像是水蜜桃,周正伸手抓起他在身侧的手,陈清池挣了下,却被他紧紧扣住十指攥进手里。   几欲开口,但不知怎么开口。   直到上了车,看到周正的手机壳背面的贴纸,他有喜欢的人,而自己也不能给周正什么。   “回成都吧。”陈清池深吸一口气,口腔还残留着属于周正的气息。   周正不可思议地侧过脸:“你什么意思?”   陈清池深吸一口气,平复躁动的心:“我想回南城了。”周正舔了舔唇,看向陈清池红肿不堪的唇:“是我过分了,是我没轻没重,你别生气,什么都好说,你要不喜欢下次我不碰你就是。”   陈清池摇头,他并不是不喜欢,相反他很喜欢,可正是因为喜欢,所以他才不敢往前。   他看向周正,看向这个嚣张跋扈的男人,自私地想要不负责任。   “如果你想谈一段露水情缘,我可以答应你,等到旅途结束,我们互不纠缠,如果你接受的话。”陈清池开口。   周正看着他冷静又乖张的脸,骨节分明的手转动反向盘:“操,你他妈的把老子当什么?当鸭?供你旅游消遣?”   陈清池没回,是他贪念作祟,又想要周正,又不想周正破坏他既有的生活。   “呵,你说我跟你玩浪子游戏。”周正一肚子火,“是你在跟我玩浪子游戏。”   “老子是配不上你,你高高在上,有好工作家里也有钱,我算个什么东西,是我妄想了,你看不上我正常,老子没什么能给你,只能给你这条烂命。”周正自顾自地说。   他盘点过自己的资产,成都有套小房子,卖了去南城应该可以付首付,到时候再上个成人自考大学,然后弄个文凭找份像样的工作,然后存钱,反正怎么都不能让陈清池吃苦,看来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   陈清池听他自轻自贱的话:“你别这样。”   周正握着方向盘的手骨骼明显:“我怎么样了?”   “你很好。”   “我好,你跟我吗?”周正又把话抛给陈清池,见他又陷入沉默,周正冷笑,“陈清池,其实你今天不答应我也没事,我还是喜欢你,但你不能这么轻贱我的喜欢。”   陈清池扭过头,看窗外:“对不起。”   他的生活一向中规中矩,连同性向喜好都不曾让别人知晓,他无法承受那些异样的眼神,更无法面对家人期许最后变成失望。   而周正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不可言说的贪恋。 第13章 C13   中午随便在一个藏族餐厅吃了饭。   下午同事又在企微找他,陈清池一路办公,只是周正不再给他沿途讲解一些藏区独有的风俗,车里安静得只剩下键盘敲击声和汽车引擎的隆隆声。   开了四个小时,周正下车放水,陈清池跟着,他没在这种野外放过水,一时有点出不来,又不知道待会还得开多久的车。   周正抖了抖腰身,拉上拉链,回头见陈清池还没好。   离他几米远,周正从口袋摸出支烟叼嘴里,等了一会大概明白了什么。   咬着烟尾,嘴里发出一声类似“嘘”的拟声词。   陈清池背脊僵直,身体很自然的放出水来,只是耳根烫得出奇。   他以为周正会因为这件事嘲笑他,可周正抽完烟跳上车并没搭理他,好像刚刚只是举手之劳,并无半点戏弄之意。   “要休息一会吗?”陈清池见周正仰头喝了罐红牛,下午已经开了四个小时。   周正掐着铝罐,转过头扫了他眼:“心疼我?”   “疲劳驾驶不安全。”陈清池客套礼貌。   周正转过头,发动车子:“打个巴掌,给颗糖,我是小孩?”   陈清池一时语塞:“我没。”   车稳稳转上山路,周正再也没和他说话,车厢内又陷入了一种死循环,陈清池本就不是个热于社交的人,安静对他来说是常态,可现在他只觉得烦躁。   最终一腔烦躁发泄在工作里,连同事都看出他心情不好。   晚上八点半,车才开到稻城附近,十一假期,稻城10公里以内开始堵车,一路亮起的尾灯跟南城的上下班相似。   一个女人走过来敲车窗,陈清池以为她需要什么帮助,刚想打开车窗,见周正把车窗落了锁。   “就你这性子,开了窗,怕是今晚咱俩都走不了。”周正说道。   陈清池转过脸,夜色中男人的鼻子挺得像山:“为什么?”   “刚那是周边民宿老板娘,你经不住缠,又是国庆,宰客得很。”周正说道,手转动方向盘,把车开出去。   那女人见他们无意开窗,转身去了后面一辆车。   陈清池后知后觉,等反应过来刚刚的事已经过去了,周正那话虽然稀疏平常,可是细细想却是一种绵长的温馨。   ——你这性子开了窗,今晚咱俩走不了   周正心里是纵着他的,陈清池一直都知道。   从成都当晚至今,没人像他一样,注意到他微小的动作,哪怕是溅在桌上的一粒唾液。   以前的周正是在想象中的,是他昏暗生活里的精神依托。   如今的周正是鲜活的,比想象中更让他心动。   到宾馆已经是晚上九点。   稻城与沿途的藏区完全不同,这里算是一个小城镇,灯火辉煌,酒吧饭店装潢精致,各种娱乐设备都很完善。   陈清池进了宾馆,刚放下行李箱,手机震了下。   陈岩:清池,我现在到稻城了,你应该也在这附近   陈清池:嗯   陈岩:要不出来吃个饭?正好问问你明天上稻城的事   陈清池初来乍到,遇到个同行,想着吃饭也不是太大的事,回了个:行   陈岩把地址发过去,陈清池理完东西就出门了。   走时看见周正房门正关着,本想问他是否愿意一起去,但想起他那臭脾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下楼打了个的士,去陈岩发的地址。   饭店是一处山间的吊脚楼,背后是黑压压的山影,夜色中透着远方的神秘,吊脚楼的屋檐挂着七色彩灯,映出霓虹之意。   屋里驻唱歌手的声音透过夜色传出来,几分慵懒,几分哀愁。   陈岩在门口等他,远远就看见陈清池,笑着迎过来。   这几天陈清池吃多了油重味重的菜,虽然有时也吃周正那的糖醋排骨,但总有点腻了,这会终于点上了牛排薯条。   陈岩一边点菜一边滔滔不绝讲起一路上的趣事。   国庆走川藏线无非就是成都-稻城/海螺沟-林芝-拉萨两条线,出发日期重了大概率后续行程也是重合的。   陈岩喝下一杯啤酒:“本来我是跟朋友约好来的,结果那家伙放我鸽子,我呢,又是个做了计划就必须执行的人,就一人来了,话说,你怎么一个人来了这儿。”   陈清池微醺,心里头挂着事,怎么都开心不起来:“我是说走就走。”   陈岩目光紧紧追着陈清池:“潇洒呀,清池弟弟。”   陈清池苦笑一声,他潇洒个屁,潇洒应该是义无反顾,是不想以后,只想现在,是周正那样的人,想到什么做什么。   一顿饭吃了个把小时,陈岩是个社牛,什么都能聊上。   吃完准备告别时,陈岩拉着行李箱:“还没问,你住哪?我正好没找到住的地方,要不就去你住的酒店看看有没有空房间。”   “星銮酒店,不远,三公里。”   陈岩跟上来,拦了辆车,把行李放进后备箱,转到后座:“上次医院那个是你朋友?”   陈清池往里挪了挪:“嗯。”   “也是同行?”   “不是,就是一个普通朋友。”陈清池眸子耷拉下来。   一个离开拉萨后就不会再有交集的朋友。   陈岩想到那人挺糙的,浑身都带着股乡野气,和陈清池完全不同,但不确定他们的关系,可从陈清池的语气里也听不出其他的情愫。   陈岩借着车里朦胧的夜色,试探性说道:“我还以为你俩…enm……”   陈清池皱眉,一时没听懂:“什么?”   陈岩摇头,见陈清池一脸困惑的纯真表情:“没。”   或许陈清池和他不是一类,虽然他看起来很清秀但半点儿没有娘气,举手投足也保持着距离,这样的疏离让陈岩觉得他是个直男,而直男对于gay可能存在着一定的接受度差异,他不想失去陈清池这个朋友。   “清池,明天要一起爬稻城吗?”陈岩侧过脸,打量着陈清池干净的眉眼,车窗外的路灯照得他鼻子微挺,睫毛如同飞蛾扑闪,让他心漏了一拍。   陈清池慵懒半闭着眼眸:“行。”   “那行,明天出发我给你电话。”   “好。”   到宾馆,是间山脚下的雅阁,看起来不像其他宾馆那么浮夸,陈岩去前台询问,幸好还剩一间房,靠楼梯。   陈岩和陈清池聊着天,上楼,陈岩刷开房门,微笑看着他:“清池,晚安。”   “晚安。”   “明天见。”   “明天见。”   …   礼貌客套的告别。   陈清池走回房间,正准备掏出房卡,听见隔壁一声“咚”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开门,隔壁门已经大开,周正双眼赤红,恶狠狠地望着他,一副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气势。   陈清池闻见浓烈的烟酒味,这人烟瘾酒瘾太大了:“又喝酒了?”   周正咬着后槽牙,盯着陈清池那张清冷又漂亮的脸:“是。”陈清池拧开门把手,下一秒周正伸手插进门缝隙,闷哼一声,门夹着他的手掌,吓得陈清池连忙打开门:“没事吧?”   周正缩回手,手指的疼痛远不及刚刚一声声“清池”“晚安”“明天见”……   “有事。”   周正挤进他的房间。   陈清池开了灯:“有事就去医院。”   周正靠在门后,盯着他雪白的颈,他出去了两个小时整,还交到了一个异性朋友。   川藏线上,不乏看对眼当晚直接约上的,一夜夫妻,露水情缘,数不胜数。   陈清池既然都能说出“和他谈场露水情缘”,又和那些随便约炮的人有什么两样。   周正越想越气,气得肝疼,一想起他也对其他男的说这种露水情缘的话,他就想把陈清池弄死。   “让我看看你的手。”陈清池见他沉默不语,以为真的伤到了骨骼。   周正听他温润语气,再也控制不住,把人拉到门后,陈清池背轻砸在门板上,微疼,但有点被吓到了。   他被困在周正两条有力的臂膀之间,鼻息是炽热的呼吸和酒味,今天高原的吻浮现在他脑海,他不自觉红了耳廓。   “找到其他鸭了?”周正冷嘲热讽道,“怎么,你就这么耐不住寂寞?”   陈清池错愕抬头,那点心动在这种粗俗的话里被磨灭,冷了语气回道:“关你什么事。”   周正早就习惯他的冷淡和没良心,低头狠狠咬住了他的唇,手穿过他的发不让他有机可逃,烟味酒味混入,陈清池疼得眼睛发红,下午休息完消了肿唇此刻火辣辣的,他不是很怕疼,但现在疼得眼睛湿漉漉的。   伸手去推,但周正力气太大,根本推不动,反而被周正抓住两只手,反别到身后。   只余下被迫接受和淡淡的血腥味。   野兽发了狂,双目通红,无法自已,越是反抗越是让他抓狂,凭什么对他就是这副趾高气昂的态度,凭什么他能转头就去找鸭,理智消磨,就剩下愤怒。   等松开时,周正才发现陈清池眼睛发红,唇上挂着血珠,一副破败模样。   “我答应你,你不要去找别人。”周正泄了气,当鸭就鸭吧,当什么都行,只要他不去找其他男人,起码在和他一起的时候,不要去找别人。   陈清池五脏六腑都被屈辱填满,双手被周正抓着别在身后,而他一只手还握着他后脑勺:“你放开我。”   周正听他这语气,似乎预料到什么,没松手:“你先回答我。”   陈清池抿唇:“我不答应,在此之前,我觉得你很好,但今天我觉得自己没有被尊重,你在强迫我。”   周正冷笑,本来就是妒意上头:“冠冕堂皇,我知道了,你不就是有了新的鸭,说什么尊重不尊重的狗屁话。”   说罢伸手去扯陈清池的休闲裤,陈清池躲无可躲。如砧板上的鱼肉,周正只一下便笑了起来。   而陈清池更加恼火,他没想过周正竟然真的会强迫于他,而更让他羞愧的是自己对此并不是没有反应。   “原来你喜欢这样啊。”周正抬起眸,嘴角挂着邪笑。   陈清池别过脸,尊严受损,体面被周正彻底撕碎,生活裂开一道口子,而周正强行让他面对自己的破碎的自尊心。   “我答应你,你放开我。”陈清池颓然,眼睛泛酸,只想在周正面前保留最后的体面。 第14章 C14   周正以为自己听错了,见陈清池那倔强模样,心里又疼又痒:“你说真的?”   陈清池点头,从遇见周正那一刻那一秒,他的心就动了,就像那年夏天,在操场看见周正翻越学校护栏的那刹那,他看见了一种与他生活背离的蓬勃生机,时隔多年,那一眼终究会让他缴械投降。   今天一下午,周正不理他,他虽没有表现出来,但心里并不好受,那番话也是极尽自私,可偏偏周正在刚刚再次闯入他的生活,让他措手不及。   陈清池道:“你先放开我。”   周正并不全然相信陈清池,以为他是周全之计,便压着声问他:“你先回答我,是不是认真的?”   陈清池说:“是。”   得了明确表态,周正算是放下心来,压着语气问他:“那你还跟别的男的好吗?”   “我没和别的男的好。”陈清池手被别的发疼,挣了下,但周正完全没有打算松开他,“你放手。”   周正狡黠一笑,看他挣脱越发激起了心头的欲念:“那你叫我。”   陈清池……他根本不是什么会说肉麻话的人,而且叫他什么?   “周正。”   “不行。”   陈清池:“……你放不放?”   周正听他倔强微怒的语气,并不是怂,大概知道陈清池就是心高气傲,并不会真生气,一手扣着他两只细手腕:“你不叫,我不放。”   “叫什么?”陈清池拗不过他的执着,他敢肯定,周正这人一定说到做到。   周正俯身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句,酒气伴着口腔的热意,陈清池耳根一片火热,两颊红得快要滴血。   “我不要。”陈清池扭过头,不去听耳边那肉麻的称呼。   周正嘴角噙着一丝狡黠的微笑:“那咱俩耗着,男朋友~”   一声“男朋友”唤得陈清池愣了几秒,连脊背都有些酥软,周正总能轻而易举说出那些直白的话,而他根本无法开口,那句称呼光是在心里唤一声都让他燥得发慌,怎么可能说出口来。   夜色迷蒙,窗外的路灯照得隔壁酒楼形单影只,被别着的手臂发酸。   “男……朋友。”陈清池艰难开口,眼神却没有落在周正脸上。   “什么?”周正低下头来,见他清冷的脸上挂出些因他而起的羞意,“没听见。”   “男朋友,可以了吗?”   周正嗤笑一声:“嗯哼,谁的男朋友?”   陈清池自觉被他逗了:“我的。”   “连起来呢?”周正嘴唇扬得飞起,眼睛都弯起来,他真是爱死陈清池这清高模样,“这回不逗你,完整说一遍,我就放开。”   “我的男朋友。”陈清池快被这种称呼弄崩溃,工作再困难,麻烦再多,他都没想逃,偏偏这五个字,让他恨不得赶紧逃离稻城。   他刚说完,周正松开他的手,脸已压下,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便是绵长的一吻。   这回不同于刚刚的咬,不再是愤怒和狂躁,极具温柔。   陈清池背抵着门板,耳边是路过人聊天的声音,只隔着一道门板,所有感官都高度紧张,明知道无法被窥伺,可又带着胆怯。   人类的道德在门外,欲.望一门之隔。   目光越过周正宽厚的肩膀,落到窗外飘动的树叶,风裹挟着叶子,哗啦啦作响,嘴上破皮的口子沁出些血意,在疼痛和过往的青春回忆中,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心动。   秋天的风飒爽,金色的阳光穿过少年宽大的校服,他与朋友勾肩搭背,陈清池远远看见周正,远处的小巷里是经常敲诈勒索他们学校学生的小混混,他紧了紧书包袋子,义无反顾地走向那条小道。   染着黄色头发的男生瞧见他,将他怼在巷子一角,刚准备要钱,结果陈清池率先开了口。   “你知道你看起来像什么吗?”陈清池面无表情看着那个小混混。   “像什么?”小混混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淡定的好学生。   陈清池冷冷说道:“像个死垃圾。”   目光越过混混,然后周正走入了他的视线。   那是他第一次义无反顾去做一件事,只为了与周正产生一次交集。   意乱情迷中,人已被周正扯到床边。   随他吧,陈清池想。   反正回到南城,他们不会有后续,就放纵一次,仅此一次。   “男朋友。”周正叫他。   陈清池收回思绪,看他漆黑的双眸,少年与青年交叠,他心陡然跳动。   周正捧着他后颈,见他不回:“叫你呢。”   “嗯。”   周正啄了下他的唇,见他耳根瞬间变红,忍不住笑起来:“你在想什么?”   陈清池:“你。”   周正一怔,喉结滚动,之前让陈清池喊他是逼迫他的,这次是陈清池主动的,明明只是一个字,却让他此刻血液沸腾:“想我什么?”   陈清池:“想你该回房间了。”   周正把人揽到怀里,下巴抵着他脑袋,手又不安分往下窜:“可是男朋友不难受吗?我看你也忍得很辛苦呢。”   陈清池本来怦然而动的心,因为这句话僵了僵。   他知道周正有喜欢的人,也知道周正多么受欢迎,连过路的老板娘都想把女儿介绍给他,他一定情史丰富,所以才能练就这般厚脸皮。   牙缝间蹦出三个字:“……不,辛,苦。”   怕周正听不懂人话,继续道,“人和畜生的区别在于,人能控制自己的欲.望,而畜生才不能。”   屋内暖光照得陈清池唇红齿白,周正觉得他太可爱了,可爱到以为通过讲道理可以说服一个动情的男人。   “畜生不好吗?”周正翻身,整个人困住陈清池,“畜生可比人能干多了,畜生精力充沛,不知餍足。”   陈清池懵了,这话荤得彻底。   “清池,你睡了吗?”李岩拎着刚刚下楼买的水果站在门外。   陈清池大有被人抓住的羞耻感,拢了拢腿,却被周正一把拽回去。   周正俯身,恶劣地在他耳边说:“哪来的野男人。”   陈清池:“……朋友。”   说着想起身,周正一把又把他扯过去,用力嘬一口:“晚点收拾你。”   他伸手把陈清池扯到脖子的长袖拉平整,捡起地上的羽绒服套在陈清池身上,看他眉清目秀的脸,多看两眼都他妈能要他的命。   周正压了压心里的醋意:“去吧。”   陈清池捋了捋刘海开门,陈岩举着塑料袋:“刚买的梨,想着你爱吃…”   下一秒,就看到陈清池嘴唇发肿,他是个成年人,这点痕迹自然明白,放下塑料袋,可看陈清池衣冠整整,也不像是做了那事之后的模样,多半是过敏造成的:“你……你没事吧?”   陈清池没接水果:“没事,我准备睡了,梨就不拿了。”   “我看你嘴巴好像上火,梨清热降火,你真不吃一个?”   提及嘴巴,陈清池后知后觉:“刷完牙就不想吃了,谢谢你。”   陈岩也没强求:“那你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陈清池关上门,周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后,见他关门一把将人抱住。   “你松开。”   “不守男德。”   陈清池:“……”   “男朋友不守男德怎么办?”   陈清池被他说得好像自己真的做了什么不道德的事:“你别胡说。”   周正不理他,伸手去解羽绒服。   窗外风骤起,吹得叶子作响,路灯切成无数碎片落在地上,远山起伏。   今夜稻城来了很多异乡人,也许是情侣,也许不是。   夜色中弥漫着屋内热腾腾的气息,周正没有要他,一半原因是不到时候,另一半原因是不想陈清池受伤。   说是收拾他,不过是伺候他一番,周正这人虽糙,但从来没这么伺候过人,尤其是陈清池这么娇气的人。   现下只觉得嘴酸,不过甘之如饴。他这辈子都没见过陈清池这么好看的人,尤其是动.情时,理智丧失情不自禁产生的表情,让他终身难忘,比平日里正经时候可爱太多了。   微粉的眼睛,挂着泪水轻颤的睫毛,连同蜷起的脚趾都深深刻进他的脑海。   陈清池是个有洁癖的人,又比较挑,床单不干净没法睡,皱眉发愁,最终周正提议去他房里,保证绝对不会再碰他后,陈清池才勉强同意。   夜半,周正洗了两回澡。   陈清池心生愧疚,这一晚上大多数时候是周正在取悦他,他并没有帮周正什么,他又不是个喜欢占别人便宜的人。   周正第三次洗完澡回来,想去走廊抽支烟,烟叼在嘴里,看陈清池从被子里露出个脑袋:“要我帮你吗?”   周正呆了片刻,戏谑调侃:“你愿意?”   “嗯。”   周正把烟塞回烟盒,钻进被子,把人捞到怀里:“算了,我可没强迫人的习惯。”   “……”   周正关上灯:“睡了。”   他知道陈清池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提出来,可是他不想让陈清池做不喜欢的事,他不要陈清池取悦他,只想陈清池快活做自己。   陈清池累极了,眼皮耷拉着,困意上头,也不去想晚上发生的事,就像情浓时,周正说的,没什么好难为情的,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为什么非要让自己不好受,快乐就是要说,不快乐更要说。   周正听他清浅呼吸,嘴角扯出一抹弧度,多年以前的梦竟有朝一日实现了。   一切都像梦,可又那么逼真。 第15章 C15   太阳初升,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一条窄亮光线。   陈清池醒得早,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被一双有力的臂膀圈着,他抵在周正胸口,感受起伏的胸膛,薄薄的布料传透着滚烫的皮肤。   二十几岁的男人浑身都是火气,他被灼得也热起来,掀了被子角。   过了一会,陈清池小心起身,刚坐起来,就被一双大手又拉回去。   周正眼睛都没睁开:“再睡十分钟。”   窄亮光线从床尾攀爬到纯白的被单上,细尘漂浮,陈清池被他搂着,动作亲昵,但并不觉得尴尬也不觉得陌生。   不去稻城只躺着也不错。   慵懒的清晨让他想起一首歌。   [我想和你虚度时光   比如低头看鱼   比如把茶杯留在桌子上离开   浪费它们好看的阴影   我还想连落日一起浪费   比如散步   一起消磨到星光满天]   时间很慢,清晨很好。   陈清池看着周正纤长的睫毛,虽然这些年晒黑了,但依旧掩不住眉眼间的俊朗。   以前是锋芒跋扈,现在是成熟性感,不管哪个时候,他总能在周正身上看到生活的另一面。   “你再这么看我,今天你可别想出门了。”周正睁开眼,对上陈清池肆无忌惮的眼神。   陈清池被抓包,瞥过眼去,低低回道:“不出门也行。”   周正听得呼吸一滞,早晨本就容易有些反应,被陈清池看得已经绷不住,如今他不知死活又来撩他:“你想清楚,待会真要做了什么,你别哭。”   陈清池:“……我不会哭。”   周正的手正放在他颈后,看着他清隽白皙的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废话真多。”   周正下意识揉捏着他的肩井穴。   力道不大,陈清池忽的喘息,引得肩膀上的手顿了顿。   平时待办公室,一坐十几个小时,肩膀落下不少毛病,被周正那么一摁,整个脊椎都酥麻起来。   “怎么了?”周正看他眉头蹙着。   “有点酸有点疼。”   周正看了他眼,又尝试性捏了下肩井穴,陈清池似乎被人拿捏了命门,不止脊椎,整个人都酥透了,半点力气使不上,只想离那双手远点。。   屋里的光线恰到好处,让人恍神。   “你这肩膀毛病不少。”周正坐起来。   陈清池却是不敢把肩膀放到他手边,那感觉很疼,但疼完就有点爽,疼让他想躲,爽让他想要,两种奇怪的感情交杂。   “你趴着,给你摁摁肩膀。”周正说。   肩膀的疼意缓了,陈清池活动了下,不紧是爽脑子都清爽了,好像浑身血液都疏通了:“你学过?”   说着趴在枕头上,手搭在两侧。   周正看着他的背,绢丝睡衣平滑没有褶皱,肩膀的蝴蝶骨微微凸出,顺滑的弧度,好似易碎的琉璃,使他生出一种想要弄碎的冲动,手攀上他的肩膀,温度从绢丝布料传递到手指间,周正迷了神,跨在他身后,沉沉吸了口气。   手压过肩井穴,只轻轻一摁。   陈清池就有些受不了,忍不住抬了抬下巴,倒吸一口气,牙齿咬过下唇,好让自己不去躲避肩井穴传来的酥麻感。   周正见他隐忍模样,喉结滚了下:“等回去记得去医院看下肩膀,别落到颈椎病才去。”   陈清池垂下头,黑发陷在白色的枕头里,提及“回去”不自觉神伤,声音闷在枕头里。   周正以为他没听见,捏了捏他的风池穴:“跟你讲话。”   陈清池抬起头,敛了眉心的哀伤,淡淡回:“知道了。”   周正的手法很娴熟,丝毫不比店里的按摩师差,起初陈清池还感觉到不适,越往后只觉得浑身细胞都苏醒了,长吁一口气,连呼吸都是热的,额头沁出薄薄汗意。   “你休息下就起来,我去洗个澡。”周正从他身上爬起来。   陈清池只瞧见他宽厚的背:“周正。”   周正拿着毛巾,挂在脖子上:“怎么了?”   “其实……”陈清池抿唇,目光落在他已撑起的裤子,耳根红了,“今天不去爬稻城也可以的。”   周正:“……”他刚刚给他捏肩膀就是想让自己冷静下,也给陈清池一定的思考时间,好让他冷静冷静,不要在早晨做一些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结果陈清池并不打算作罢。   周正的手紧紧捏着毛巾:“稻城很好看。”   陈清池坐起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目光穿过房间微弱的光线,落在周正身上。   从昨晚接受周正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背离了他的生活。   想要就是想要,他现在就是想要周正,想要跟他窝在这个三十平的房间,做什么都好。   “周正,你要不想,我不强迫于你。”   话已至此,周正一把扯开毛巾,沉沉吸了口气,几步走过来,跪在床边,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他,似乎要在他脸上看出犹豫。   “你他妈是真的欠。”周正手掐着他下巴。   “干”字没在陈清池耳膜。   尘埃在空气中浮动,陈清池伸手穿过他的肩膀:“你不要讲粗话。”   周正困着他,伸手拨开他额前的刘海:“老子就是个粗人,只会讲粗话,你现在才知道?”   陈清池眉毛拧着。   周正笑起来,俯身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什么,陈清池后背绷直,耳根烫到出血,恼得骂了句:“你要不要脸。”   这人真的什么粗鄙的话都说得出口,陈清池从没被人这么对待过,但又因为那种话而感到头晕目眩。   帘子的最后一点缝隙被拉上,屋内陷入了昏暗,只剩空调的暖风在昏沉沉的房间流转,周正弯腰去行李箱的拿套。   两个人经验都很不足,周正好歹看过些片,但实战畏首畏尾,生怕一个不小心弄碎了陈清池这块上好的琉璃。   “你行不行?”陈清池见他犹豫不决,平日里的性子又上来了,“你要不行,我来也行的。”   周正……他本来是顾及他的感受,这会激得浑身冒火,一把将人扯下:“妈的,老子那是心疼你,你他妈的懂不懂?”   “不懂。”陈清池故意道。   楼下小城苏醒,廊道里不时有人在交谈,行李箱的滚轮擦过地板,轰隆隆作响,楼下有人呼唤着同伴。   送走一阵嘈杂声,又迎来一阵嘈杂声,光影在厚重的窗帘在跳动,慢悠悠的时光和屋里细碎的呼吸,被激怒的狮子抵不住猎物的诱惑,比起怜爱更想要攻占。   陈清池捏着被单的手发疼,一双清澈的眼眸此刻红得厉害,刚刚才尝到新鲜空气,却又被身后的猛兽追逐,拖入更深的黑暗中。   “清池,你起了吗?”隔壁房门口传来陈岩的声音。   狮子仰起头颅,鬃毛淌过陈清池的下巴。   隔壁房门外,陈岩还在敲门,他们约好今早去稻城。   陈清池此刻一点儿力气没有,呢喃:“我和陈岩约好今天去稻城,我和他说一声,今天我不去了。”   周正冷哼,却不肯出来:“你还和别人约好了?”   陈清池挣了下,疼得眉头蹙着:“我跟他说下,你别闹。”   周正退了些,见陈清池一身狼狈:“你去吧。”   陈清池刚坐起来,失了力,脸色僵了僵,瞪了眼周正:“起不来。”   周正笑着把人抱起来,带到门后:“你和他说。”   陈清池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很正常:“陈岩,我今天有点不舒服,就不去了。”   陈岩正在敲门,手顿了顿,看向隔壁房门,心下了然。   “你没事吧?”陈岩语气里不乏失落。   “嗯,不要紧,明天应该就好了。”   陈岩望着厚实的木门,心口憋闷:“我明天要去林芝,会在林芝待两天,你要到了林芝可以找我。”   陈清池“嗯”了声。   门外已没了声音,周正把人又抱回去,见他湿润的眼眸:“你还要找他?”   陈清池有些恼意,刚刚真的太过了,他现在浑身被碾过一般,脑子也昏昏沉沉,见周正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你别了,我有点难受。”   周正把人轻轻放下:“你不许找他。”   “嗯。”   周正不信:“你刚刚也是这么敷衍他的。”   陈清池拗不过他:“我没敷衍你,我不找他。”   周正点了点他的唇:“疼么?”   陈清池撇过脸,不大愿意提及,绢丝睡衣已被弄得皱巴巴,看来是得丢了。   “我累了,睡会,你一个小时后叫我。”陈清池往被子里缩了缩。   他真是累极了,刚沾枕头就睡过去。   还做了个梦。   梦见和周正一起去海边,夕阳西下,周正骑着水上摩托,海豚在水面跳动,海鸥飞翔,浪花拍在摩托车的两侧,周正回过头来,拿着水枪嗞他,嗞得他满脸是水。   刚准备骂他,下一秒摩托车加速,周正带着他驶入广袤海洋。   他看见一座海上城堡,五彩的泡泡在空气中腾飞。   周正停下车,伸开双手:“欢迎来到我家。”   陈清池刚踏下水上摩托,周正拥住他。   齐齐倒进海里,海水浸入耳膜,嗡嗡作响,世界只剩一个周正。   -   周正见他睡熟,知道他有洁癖,躺了会起来把房间收了下,又把弄脏的衣服洗干净挂出去,拉开窗帘,亮堂的光落在陈清池清透的脸上。   他打开侧边的门,去阳台点了根烟,背对着外面,看着床上熟睡的陈清池,烟气混着日光。   以前觉得日子得过且过,现在有了盼头。   伸手拨了拨晒在一边陈清池的内裤,因为太瘦,连内裤都像儿童穿的,想起他动情时秀气的那玩意,周正抿了抿唇,笑得恣意。   不知道陈清池梦见什么,只看见他皱着眉。   周正掐了烟回到房里,下意识伸手抚平他的眉心,却对上一双惺忪睡眼。   “周正。”陈清池唤他。   周正敛眉:“嗯?”   陈清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叫他,就是想叫,想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叫他的名字。   “又想?”周正见他直白眼神。   陈清池……他是不知道这人为什么满脑子都是废料。   “我想喝水。”陈清池转了话题。   周正很想,但他知道陈清池的小身子板经不得折腾,起身给他倒了杯温水。   陈清池无意间看见阳台窗户上挂着的衣服:“周正。”   周正在帮他蒸糖醋排骨:“怎么了?”   陈清池起来,疼得又栽回去:“你下次别碰我衣服,我自己的自己洗。”   他还是不喜欢周正碰他的私人物品,尤其是内衣裤这种,从小到大,连他妈妈都没碰过的东西。 第16章 C16   周正把糖醋排骨端到床头柜上,掀了盖子,拨开一次性筷子。   “哟,人可以碰,衣服不能碰。”周正戏谑道。   陈清池侧了侧身体,拿着筷子,翻动着塑料碗里的排骨,折腾一早晨现在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心想周正运动了一上午,体力应该消耗更多。   便问:“你吃吗?”   窗外的阳光正打在他脸色,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周正抿唇,喉咙干涩,男人一旦在这事上开了先河,便有点止不住。   如同火星掉入枯原,一发不可收,只想烧得一干二净。   “我下楼一趟,你有什么想吃的。”周正站起身,他得出门冷静会,再和陈清池待在一起,不是他憋死就是陈清池被他弄死,“或者等会我给你打视频,你要吃什么和我说。”   陈清池嚼着米饭:“好。”   周正拿了外套出门,把烟塞进口袋,明知抽烟无济于事,还妄想解愁。   陈清池看他出门,慢条斯理吃着排骨,插在床头充电的手机亮起来,企微一条条信息刷屏。   四号上线,三号就得全部测试完。   今天正是大家赶进度的时候,他刚翻着企微,小珏就把他拉到一个线上会议室。   语音来得突然,陈清池还没来得及搁下筷子,连忙接入会议。   手机屏幕里是小珏最新的产品流程图,有几处标红,大概是开发的时候才发觉有些纰漏。   “清池大佬,这边的数据埋点你看下,这是端上临时加的入口,到时候也需要监测一下数据情况,以及用户的设备情况。”小珏说道。   陈清池看着手机屏幕,手机屏幕上的文字太小,他看得并不是很清楚:“你等我一会,我接个笔记本。”   他从床上下来,下身疼得根本没法走路,陈清池有点后悔早上的冲动,明明做的时候没那么疼,但事后真的挺难受的,如今也只剩硬撑。   拿了门卡,回房搬了电脑,又回到房间,额头已布满一层细细的汗。   会议进行着,陈清池感觉下身火辣辣的,连坐都有些不好受,便换了姿势。   周正回来时,就见他趴在床上,小腹垫着枕头,修长纤细的手指正敲着电脑,耳朵上还挂着蓝牙耳机。   “这个问题我等会,会后看下,你先往下继续说。”陈清池的声音清澈果断,字正腔圆,听得人很舒心。   他听到开门动静,回头见周正回来,比了嘘的动作。   周正拎着吃的和一袋消炎药,见他一直趴着,大概是不舒服,心里也明白几分,早晨做的时候,还观察过他表情,以为他没什么痛苦和不舒服的表情就是还好,但没想到自己把人弄得这么惨,心生愧疚。   坐在床边,伸手去脱陈清池的裤子。   陈清池正打着会议,耳机里还传来同事的讨论声。   忽然感觉下身一凉,慌乱间转身,疼得眉头紧蹙,赶忙点了屏幕里的“静音”。   “周正,我在开会。”陈清池非常严肃,他以为周正这人精虫上头,现在扒他裤子又要来,“麻烦你不要在我干正事的时候打扰我,谢谢。”   陈清池刚说完,耳机里传来小珏的声音,他点了恢复声音:“小珏,你刚刚说什么,麻烦重复一下,我没听清。”   冷静自持,陈清池又变成了陈清池,与他温存的那人不复存在。   周正的手僵在他的裤腰,连同床垫上的药膏都显得过分可笑。   他看着陈清池转过去趴在枕头上的背影,心里头好似堵了块石头。性和爱是分开的,在陈清池眼里,他于他而言不过是一段旅途,一个可有可无的炮友,仅此而已。   而他却已经想好一辈子相思。   他的手压着陈清池的臀,猛地扯开裤腰,陈清池惊得呼了声,他刚刚已经说得再清楚不过,这个人怎么听不懂人话!   “清池大佬,怎么了?”小珏问道。   陈清池深吸一口气,语气平静:“没什么,抱歉。”   周正看不惯他那高冷模样,俯身,贴着他耳膜:“你别动,别逼我当着你同事面干你。”   陈清池浑身僵直,准备发的火堵在喉咙里,脑子里被周正这句话占满。   周正竟然敢!他怎么能!   耳机里会议的声音还在继续,可耳朵已经嗡嗡作响,陈清池是个做事考虑长久的人,脑子里开始盘算周正真这么干,他该如何处理。   第一步切成静音,不能让同事发现。   第二步静静等待会议结束。   第三步会议结束就和周正立马分手,他绝不会接受一个强迫威胁他的变态。   睡裤褪去,周正扯过他的腰,见他一张赴死模样,心里头不爽极了,莫名的火气使他想要捉弄他。   陈清池调整呼吸,尽可能地不让自己思绪被周正影响:“数据这一块,晚点我会去对齐,然后后续的活动增发你们想清楚,我听孟总的意思并非只是做短期。”   股间微凉,侵入的异物让他忍不住抿紧下唇,接着是冰冷的感觉,连同尾椎都带着凉意,根本不是他预想的那样。   本以为周正真的要做什么,回头发现那人正拿着棉签和药膏,应该是刚刚下楼买的。   陈清池心里头的愤怒下一瞬被暖意填满,想起自己刚刚的态度,自觉有些歉意。   “清池大佬,你还在听吗?”小珏喊道。   叫了两声以后,陈清池才回过神:“在的,抱歉。”   周正听多了他的“抱歉”,心里头不大高兴,他对所有人都是礼貌的,唯独对他恶劣又冷漠。   他合上药膏,低头又瞧了眼红肿的那处,不免生出心疼,恶劣就恶劣吧,周正想。   反正自己就是贱,就是喜欢他,这么多年还是喜欢。   他俯身过去,把正在打电话的人扯到怀里,压了嗓音在他耳边说:“就抱一会。”   说着把床上的电脑放到自己腿上。   陈清池倚在他胸口,心猛地跳了下,歉意更浓,耳机里是同事们讨论的声音。   “我这边没有意见,就按照下午对过的方案推进就行。”陈清池说道。   会议结束,挂了电话。   周正的手穿过他的发,贴着他的头皮,细细按摩,陈清池被捏舒服了,眼睛轻轻颤抖,有些犯困。   陈清池摘掉耳机,头倚在周正手掌间。   “摁摁还挺舒服的。”陈清池道。   心里还挂着刚刚语气不善发火的事,那会他也是真的怕周正没轻没重地胡来,而且他还威胁他。   周正嗤了声,大掌贴着他的后脑勺,揉捏着他的后颈,陈清池舒服得闭上眼,背贴着他胸膛。   “等会我要忙一会,大概要一个半小时。”陈清池声线都带着慵懒之意。   周正说:“要道歉就道歉,说这些屁话干什么。”   陈清池睁开眼,对上周正幽黑的眸:“是你先脱我裤子的。”周正支着手:“老子不能脱?老子不仅脱了还干了。”   陈清池侧了侧身不打算回他,本来挺疼的地方,涂了药果真不疼了,还凉凉的,气也消了不少:“你能不能别一口一脏话。”   “不能,老子又不是你这种文化人,老子就一乡下粗人天天不干正事。”   陈清池:“……你真记仇。”   周正把人扯到怀里,亲了亲他下巴:“就准你对老子发火,还不准老子抱怨了是吧。”   低沉的声音蛊惑着陈清池的耳朵,他见不得周正这样的人撒娇。   “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被你吓到了。”陈清池软了语气。   周正的脸贴着他的,阳光溅入他的眼睛,亮得灼人:“陈清池,我是配不上你,我知道,但你能不能别老把我想那么坏,我虽然很想干你,但不会建立在伤害你的前提上,所以,你能不能给老子一点信任?”   周正的话,让陈清池微怔,光在他的脸上流转,细尘漂浮。   陈清池的心猛地跳动,他看着周正明亮的眼睛:“对不起。”   “现在会道歉了?”   陈清池垂眉。   周正抱着他,哑着声:“跟你同事就是“抱歉”“能不能再讲一遍”,对老子就是“滚远点”“不许这个不许那个”,就他妈的会窝里横。” 第17章 C17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陈清池半倚着,阳光在床单上跳动,他一半在光里,一半在被子里。   周正的手穿过他的黑发,一下下摁捏着他的头发,见他舒服得扬着眉,想起之前小区里那只橘猫,挠一下后颈,整个身体都往他手里蹭,周正看着陈清池纤长的睫毛,心里颤了下。   “怎么停了。”陈清池呢喃,声音带着一种极度舒适的慵懒感。   还真把他当技师了,周正的手微微用力,又继续按摩他的头发:“真难伺候。”   陈清池扬扬眉,有些肆无忌惮,刚刚那点矛盾已经抚平,但心里多少还有点内疚,不过周正挺好哄的,起码比他想象得好哄,他见过同事谈恋爱,低声下气哄了很久,第二天还在哄,以为谈恋爱都得这么哄着,但他又不是拉得下脸来的人,本想着怎么去道歉,结果周正并没因为刚刚他过分的言论和他置气。   周正揉捏了会,倚在床靠上,有些困意,陈清池也一样,但他挂着下午的工作,只浅浅睡了十几分钟就爬起来,周正的手还穿插在他的发间,陈清池小心起身。   周正迷蒙眼,手又摁回他头皮:“怎么了?”   见陈清池一直望着他,声音带着沙哑,“是不是把你摁疼了?”   陈清池伸手拿开他的手,心里头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填满,这样的日子太舒适,舒适到他几乎舍不得起来,摇头:“你睡吧,我去忙一会。”   周正侧侧身,眼皮耷拉下来,显然困了,伸手抓了抓陈清池的脖颈,把人拉到跟前,压上他的唇,轻轻撬开,纠缠了几秒小舌头:“嗯,去吧。”   陈清池被亲得面红耳赤,心脏扑通扑通,暖阳溅洒在周正高挺的鼻梁上,他呼吸漏了一拍,转身去桌子边开电脑,忍不住摸摸唇,心里也热烫起来,怎么会有人把接吻这事做的这么自然,自然到好像融入了生活的一部分。   企微里跳动的消息让他觉得烦躁,第一次有了不想工作的冲动,可是项目四号上线,他坐在椅子上,刚坐下,眉头蹙了下,冰冰凉凉的药膏因为这个动作又挤进去更多些,冰凉沁骨,提醒着他,他和周正早晨的一切,忍不住扯了扯唇。   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动,秀气的眉毛拧作一团,拿了蓝牙耳机去阳台打了几通语音会议。   项目上线太急,加上孟总要求严格,所有人力都挤压得一个顶三个,后台做数据挖掘的小伙子下午给陈清池call了电话,本来雄赳赳气扬扬的火焰,后来变成了崩溃哭泣,应届生,刚毕业遇上这紧急的活,写出了一些bug,当天被顶头上司骂的狗血淋头,这会正找陈清池提离职。   “小林,当初N大你们系有二十个人投这份岗位,其他学校也有很多,你知道我为什么在挑了你吗?”陈清池倚在阳台,望着远方没在云间的山峦。   “我们系二十个人吗?”应届生林凡并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因为我拿过一些奖?”   陈清池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叩着水泥台上的青砖:“因为你执着,你记得你简历里写过一个项目,当时你说觉得之前沉积的代码很乱,你花了整整半年去整理修复了他们现有的bug以及把一些沉积的旧代码进行规整重写。”   林凡愣住了,他没想到有一个人真的会在校招简历上把他所有的经历都记住,并且这个人还是他的老大,一瞬间情绪崩溃,好学生的高傲在这一刻瓦解,他吸了吸鼻子:“老大,我真的挺对不住你的,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可是我最近真的有点绷不住,我的能力还达不到去负责这个紧急项目的某一块。”   “林凡,是我让你去参与的这个项目。”陈清池说道。   林凡显然没想到,这个项目是老大亲自让他去参与的,或者说老大现在在坦诚地告诉他,这个项目就是对他的锻炼以及考验,而瓶颈是需要他自己去度过。   陈清池继续说:“我尊重你的想法,如果你还是觉得压力过大,我会批你的离职。”   林凡沉默着:“老大,对不起,我不想离职了。”   陈清池舒展开眉头:“能力是可以后天去培养的,但是一个人的态度是工作的关键,小林,不管在哪个公司,做哪个项目,都不可避免会有紧急情况,你要自己学会去调节,你是很优秀的人,如果不是足够信任,我不会让李礼去带你。”   林凡握着手机,吸了吸鼻子,委屈和难过被消得一干二净,对这个统共见过没几次的老大心生崇拜:“老大,我知道了,明白了!谢谢你,我之前真的有点幼稚,我回去工作了,你好好度假。”   陈清池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大学刚毕业那会,他也是这么过来的,选了一家007的公司,整日里周旋在会议室、电脑屏幕,有段时间敲代码敲出腱鞘炎,挂了水还在和同事打语音会议,24小时待命成了常态,虽说痛苦,但是自己喜欢的事,他见过夜里四五点的南城,也见过早晨七八点的南城,只不过哪样的南城,都让他少了归属感,人生在平淡中慢慢过,偶尔见到成双结对下课的学生们,会想起属于他的青春。   沉闷的课业还有那个明媚翻墙的少年。   他折身回房间,看见阳台上淅淅沥沥滴水的内衣裤,周正的内裤比他的大一圈,而且周正的内裤看起来很陈旧,腰身一圈的字母都褪得只剩几个字符,还有前面鼓出来的一大团,因为穿太久加上那玩意有点大,松松垮垮耷拉了一块比其他地方看起来更旧些。   陈清池耳根微热,转身回房间,见周正翻了个身,脸对着他,沉沉睡觉。   他蹲下身子,看了会,宾馆的床不够大,周正躺着就能占半个,真是个大块头,陈清池抿唇,视线落到他硬朗的脸上,其实周正和小时候长相没有太大变化,五官深邃,眉骨微微突出,双眼皮因为睡着格外明显,薄唇抿着,从小就吸引女生喜欢,长大也是如此。   他喉结滚了滚,很想亲一下,可又觉得别扭,怎么周正亲他的时候就能那么自然,陈清池俯身过去,在他薄唇上碰了碰,然后去电脑那边工作。   键盘敲着,周正睁开眼,看着陈清池端坐在电脑前,手抚过唇,挂着莫测的笑意。   不知道敲了多久,一声“砰”炸得陈清池一个激灵。   他站起身,往身后看去,电脑充电接头和插头间已经炸出一片焦黑,他伸手想去拔掉充电接头,下一秒一个身影俯身过来。   “不要命了。”周正低哑的声音擦过他的耳际,然后他抱着白色的毛巾,去把烧黑的接头拔下来。   陈清池拧眉,闻见插头烧出的一股焦糊味。   “电脑东西保存一下。”周正说道。   陈清池这才去看电脑,好在只是插头烧糊了,电脑没事,他低头看自己的代码,差不多都弄完了,还剩下一点点,但电脑的电量要支撑到找到新插头。   他坐下保存代码,周正开了窗,散去屋里的焦糊味道,房间的电因为借口烧掉整个停电。   “我去找前台,你在房间待一会。”周正说。   陈清池正忙着处理电脑的东西“嗯”了一声。   酒店也没有料到这样的事,连声道歉并且承诺赔偿一个新的官方正版插头,以及免去他们两间房的房费作为补偿。   赔偿的插头好说也得几天才能寄到,那会项目早上线了,陈清池愁得皱眉:“有网吧不?”   周正在手机上搜了搜,他都几百年去网吧这种地方了,领着陈清池去开机子的时候,就发现周围一圈全是十几岁的小孩,两个成年男性属实有点格格不入。   “等等。”周正说,“你别动机子,等我回来。”   陈清池刚准备打开机子,现下不动了,坐在皮椅子上,看着周围人在打英雄联盟。   “等着,看我不去中路干死那个比。”   “诚哥,快!我要死了!”   “别慌,老子在路上了。”   ……   你一言我一语,听得陈清池一愣愣。   接着门口走进来一个背着书包的少年,他一言不发走到那个叫诚哥的黄毛少年边上,黄毛抬头,不耐烦地看了他眼,屏幕里正在激战。   “诚哥,你他妈的人去哪儿了。”旁边的人还在吼,明明人就在旁边。   “干什么?”黄毛看着背着书包的少年。   少年抿着唇:“林诚,你跟我出来。”   黄毛:“打游戏,没空。”   “我在门口等你。”少年说着转身出去了。   黄毛带上耳机,旁边人还在唧唧歪歪:“诚哥,那个比在草丛里,干他。”   黄毛踹了脚椅子,摘掉耳机,顺带闻了闻自己衣服上的味道,然后走出去。   周正回来时就看见陈清池在看一个走出去的不良少年,忍不住皱眉:“看什么呢?”   陈清池收敛视线:“没。”   “我看见了。”周正把塑料袋搁在陈清池前面。   “什么?”(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周正俯身,掐着他下巴,低低说:“看见你盯着一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怎么?看上了?”   陈清池扭开下巴不去搭理他,周正又把下巴扯过来,在他唇上压了一吻,烫得陈清池耳根发软,忍不住推他。   “你干嘛!网吧!有人呢!”陈清池面子薄,经不住这么大庭广众地亲热举动。   周正邪邪一笑,从塑料袋里掏出湿纸巾、矿泉水、餐巾纸还有几包糖:“所以你不准看别的男的,你看一眼老子亲一口。”   陈清池:“……”   周正拿着湿纸巾把陈清池面前的桌子擦干净,又拿了湿纸巾去擦鼠标,擦键盘,擦完键盘擦开机键,擦完把东西扔自己这边:“上网吧,别摆着这副臭脸。”   陈清池不和他理论,看在他帮他擦桌子的份上。   周正没擦自己的,他个人倒是没什么洁癖,开了机子,百无聊赖,几百年没上过网吧,这会生疏无比,打游戏都怕自己跟不上现在的节奏,索性挑了部电影,破比网吧的电影入口竟然还放了一些不太少儿的类型。   想着中午回来陈清池那娇弱模样,于是挑挑拣拣,两个男的的动作片实在太少了,少就算了,长得好的更少了,基本上屈指可数,周正点了一部进去,说得是泰语还是鸟语,反正听不懂,就见到一个穿着白T的男生正在开直播,然后他对象从后面贴过去,掰着脸亲吻,白T男生耳根红了红,伸手去推他对象,没推动,一个吻拍了有十几分钟,周正之前看这种东西不多,接吻都是现学的,没想到亲一下能搞出这么多花,看得他有点燥,燥得他看了陈清池好几眼。   陈清池大概接受到他投来的目光,刚刚和同事沟通完,回过头就看到周正敞开的电脑屏幕,两个男的在接吻,下一瞬,耳根红得热烫,他不知道周正坐在他面前看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要在网吧看片!还看这种片!   他惊得忍不住回头,还好别人都在打游戏,没人注意到他们这。   可是!就算这样,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看这种东西!“你关掉!”陈清池摘了耳机,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周正大喇喇敲着二郎腿:“为什么?”   “你关不关!”陈清池已经不打算和他理论,这人说不通,便说,“你不关晚上别想碰我。”   周正坐直了身体看他脸上的羞意,忍不住笑起来:“关了就能碰?”   陈清池……后面有人站起来去厕所:“关掉。”   他有点被人抓住的羞耻感,然后就看见周正缩小了屏幕,眼底笑意直达心间:“多大人了,连看个片都害羞。”   “……”陈清池忍不住白了他眼才继续戴上耳机干活。   周正靠过来,整个脑袋搁他肩上:“晚上可以碰,你说的。”   声音透过耳机,陈清池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嗯。”   周正笑得恣意:“那我手机看行么?不给别人看到,行么?”   陈清池:“……”他真是要疯了。   “行么?”周正又在他耳边耳语。   陈清池的手僵在键盘上。   “偷偷看也不行么?看样子只能晚上和你一起看了。”周正语气略显失落。   陈清池真的快被他折磨死了,低头瞪了他眼:“你离我远点儿。”   在他低头的瞬间,周正又抬头轻轻碰了他的嘴唇:“晚上怎么还不来~”   ……   你够了! 第18章 C18   陈清池本来以为一个小时就能处理好,结果一忙就忙忘了时间。   周正剥了磕糖扔嘴里,支着下巴看陈清池工作,薄荷味侵入肺腑,修长的手指搭在键盘上,飞快的敲着,见陈清池眉头蹙着,大概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他伸手抚着陈清池紧绷的脊背。   “你忙,我给你摁摁。”周正站到陈清池后面。   陈清池仰头就看见周正那双黑色的眼眸,接着周正俯身,一颗糖顺着他的嘴落进他的口腔里。   陈清池抿着那颗糖,薄荷味,冰凉带着甜味,他并没有排斥周正含过得糖,反而刚刚那一举措让他前所未有的心动,他甩了甩脑子。   肩膀一疼,酸得皱眉。   周正松了力道,给他缓了缓:“这里?”   “还要往右边一点。”   周正又往右摁了摁,见陈清池肩膀一下子软了起来,便知道摁对地方了:“你忙吧,我摁会。”   陈清池脑子因为按摩变得更加清晰起来,本来的倦意一扫而空,舒服得浑身每个毛孔都张开。   他还是第一次感受一边工作一边被人按摩的滋味,实在是舒爽了。   要是可以一直这样就好了,陈清池走神间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有点儿舍不得周正了。   可惜假期总是会结束的,他总要回南城的,也总要回到正轨的,光是想想就让他觉得酸涩无比。   等工作完。   陈清池关上电脑,周正才松开他的肩膀。   他下意识瞥了眼时间,已经晚上七点多,周正足足帮他摁了一个多小时,起身,周正帮他拉开椅子。   夕阳西下,天边残阳如血。   出了网吧,见周正揉着手腕,陈清池心生愧疚:“我帮你揉揉?”   周正侧过脸,把手递过去,陈清池握着他的手腕,手指在他的腕间轻轻揉捏,夕阳落在陈清池柔软的发间,周正一时看得有些痴,就像那一天在学校的巷子里,他看见的单薄少年,他与夕阳成了他记忆里一抹永恒。   周正不自觉伸手揉了揉他的碎发:“陈清池。”   陈清池抬头:“嗯。”   “晚上想吃什么?”   说着伸手反握住陈清池的手,与他十指紧扣。   陈清池心下一动,任凭周正牵着,影子在黄昏中拉长,手搅在一起。   “都行。”陈清池开口,“重庆小面也可以,来的时候我看到巷子角有一家。”   “不行。”周正出言拒绝,“胃不要了?”   陈清池愣了两秒:“不要紧的,第一天是火锅太辣加上前一天晚上熬夜,今天不会。”   周正偏过头:“那也不行。”   又低低说了句,“吃辣不消肿。”   陈清池……他抿唇,耳根在夕阳中快要烧起来,周正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反而让他想起来那事:“还好,已经不疼了。”   说得坦荡,但抬头间看见周正在笑,猛然发现周正笑起来嘴角会有一个很小很浅的梨涡,让他身上的戾气多了几分柔和。   “吃点清粥吧,明天要去爬稻城,要是闹肚子,到时候又得不舒服。”周正掐了掐他的手。   “也行。”   他们漫步在人声鼎沸的街道上,路过的小车滴滴叫着,血红的残阳已经只余下一点点粉色的细线,拉长隐没在山林间,清新的空气沁入口鼻。   “经常加班吗?”周正问他。   陈清池点头。   周正想起来上学时候的陈清池,每天背着书包,按时按点上下学,很少见到他社交也很少见到他有什么朋友,似乎除了学习他的世界什么都不剩,如今工作,却没想到他还是一如既往,似乎除了工作,什么都没有。   “你不累吗?”周正侧过脸,看着他细白的颈,“你的肩膀问题挺严重的,怎么一点儿都不会照顾自己,你家里人也不问你情况吗?”   陈清池稍稍一愣:“习惯了吧。”   过了几秒继续道,“他们不太喜欢我做这行,大学的时候因为选了这个专业,我妈还断了我两年生活费,以为我会因为没钱乖乖听话,选择他们想让我选的专业。”   周正第一次听陈清池提起这些:“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学霸可以随心所欲选择自己的想要的专业呢。”   陈清池皱眉:“谁跟你说我是学霸了?”   周正吞了吞口水:“你看着就像,我看你工作的时候跟我上学时候看到那些学霸一毛一样。”   陈清池侧过脸,看着周正:“什么样?”   “好强,认真,一丝不苟,注意力集中。”还有一句是勾人。   周正见过那些板正的学霸,可是陈清池与他们不同,他很白很冷很帅,还有一对漂亮的锁骨,还喜欢喝奶茶,干净得让人想把他弄脏,想让人看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多出其他情绪。   “我不是学霸。”陈清池说,“我成绩并不好,就一般而已。”   周正……你他妈的骗鬼呢,初中的时候常居年级第一,甩第二名50分+的不是你?果然漂亮男生都是大骗子。   周正想抽烟,从口袋剥了颗之前买的薄荷糖,扔进嘴里。   淡淡的薄荷与晚风一同流转,陈清池有点馋:“也给我一颗。”   周正低头,看着他,下一秒,心照不宣。   陈清池:“算了,不…”   周正已捧着他的后脑勺,把嘴里那颗薄荷糖渡进他嘴里,凉风瑟瑟,清淡的薄荷带着一股强力的占有,挤压着陈清池的口腔,耳边是不时驶过的汽车,还有时不时传来的远处的攀谈声,陈清池脑袋发晕,手紧紧攥着衣摆,手心沁出些汗意。   “呼吸,傻子。”周正松开他,见他面红耳赤,嘴角还挂着一丝拉扯出来的晶莹银线,伸手轻轻揩掉他嘴角的水渍。   陈清池小喘气,薄荷味直逼喉咙,头晕晕的,一点儿力气使不上。   “你!”陈清池想骂他。   结果听见周正说道:“果然还是要多看电影。”   陈清池……嘴里那颗薄荷糖因为刚刚的热吻只剩下一半,真后悔要糖,下回自己买糖,再也不问周正要糖。   周正看他缓了好一阵:“你行不行?”   陈清池……“你才不行。”   “我行不行你不知道?”   周正突然的荤话让陈清池想挣开他的手,奈何流氓力气太大了,他根本挣不开,只能任着流氓说荤话,唯一能摆出来的情绪就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臭脸。   周正看他那蹙着的眉头,知道他现在恼极了,手指磨了磨他的手背:“我错了,你很行,特别行,别皱眉了,行不行?”   陈清池偏头没理他。   “你继续,不是说你妈断了你两年生活费吗?后来怎么了?”周正又转回话题。   陈清池本来也没想细说,那两年他过得挺惨的,因为选择这个专业,他妈和他哥直接飞过来,他妈更是二话不说就打了他,不给生活费是其次,近乎用断绝关系来威胁他选择一个可以帮助陈清源的专业,他爸也为此切断了他所有经济来源,不准任何人接济他。   最惨的一年,被宿舍赶出去,流落街头,睡过十几个人鱼龙混杂的大通铺,遇到过不讲道理的黑人,也遇到过趁他睡着时候的咸猪手。   他那个时候和那个咸猪手的人打架,把人一条肋骨打断了,被纠缠着要把他送到警局,他没办法,变卖了自己的鞋子衣服还有电脑才赔够钱,不过也是自那以后,大通铺里没人再敢对他动手动脚。   他不崇尚暴力,但也并不会任由别人欺负他。   后来遇到杨源(仙德瑞拉),一切才好转起来,两人相依为命,杨源做程序,介绍给他一些私活,然后从十几个人的大通铺换成了四人间,再然后是两人间。   午夜梦回,陈清池偶尔会想起那个初中跳墙的少年,想他现在做什么,是在做体力活还是做脑力活。   按照他那个成绩,应该不会考到好的高中,很大几率是进职高,到时候出来怕是要做技工,他那个臭脾气会不会被社会磨平棱角。   陈清池想过周正被磨平棱角是什么样子,那股救人的正义不知道会不会也被磨平。   他见过一些坏学生,一些本质很坏的坏学生,但是周正不一样,周正虽然看着很坏,但是本质是好的,他会维护本校学生,也会偷偷把钱给一些低年级贫困的学生,明明心肠好得不行,总是一副吊儿郎当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陈清池喜欢他,便也是喜欢这一点,无惧风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世人点评在他那儿不值一提,洒脱又桀骜。   只是他没想到时隔十几年,周正并没有被磨平棱角,还是那副模样。   “后来打工挣了点钱自己交学费,再后来,他们就妥协了,知道没办法说服我,便要我做出一番成绩来,等我真的做出什么成绩,又开始给我说行业问题,我妈至今都抱着我不会过多久就转行的心理。”陈清池用极其正常的语气诉说着一件往事,并没有谈及细节。   周正扣着他的手:“你这细皮嫩肉的打啥工?”   想起陈清池被人堵在巷子里,又忍不住问道,“没少被人欺负吧?”   一阵凉风沁入鼻腔,陈清池眼睛有点酸,心里头好似被人揪着一般:“没有。”   周正见他那微吸的鼻头就知道他又在撒谎:“才怪。”   陈清池抬起头,路灯光溅入他的眼睛:“其实也打过一次架,把人肋骨打断,卖了所有身家才解决。”   周正伸手抚过他的眼睛,热热的,真烫人,不知道陈清池遇到了什么,但能把陈清池逼动手,大概是真的到了穷凶极恶的地步,周正听他云淡风轻地说着打架的事,心里隐隐泛疼,恨不得把那个欺负陈清池的人碾碎。   他当初就不该无动于衷,要是早点儿追到陈清池,一定不会让其他人有机会欺负他。   真后悔,当时为什么他妈的要当正人君子。   早知道就追了,管他什么影不影响学习,管他什么同不同性恋。   “傻样。”周正低低说了声,“以后老子绝对不会让你受一丁点儿欺负。”   陈清池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睫毛很长,在眼皮下落下一片阴影,看起来乖顺又柔和。   陈清池回道:“好的。”   周正握着他的手走进了粥店。   点了两份清粥,吃完出来月亮高悬。   饭后消食又消了30分钟,路过楼下成人用品店的时候,周正停下脚步。   “等等。”周正说。   陈清池看见成人用品四个字耳根又烧了烧:“你不是带了一盒吗?”   周正本来以为有套就行了,自从下午看了片,才知道不止如此,上午真是太莽撞了,很多东西都准备的很不齐全,这会打通了任督二脉,便低低在陈清池耳边说道:“太干了,要润滑的,不然你又得疼了。”   陈清池瞬间涨红了脸,月色下整个人都镀了一层粉色,背过身不去管周正。   周正走进了店里,出来时,手里提了一大袋东西,看起来还有些分量,陈清池烧得整个脸都红通通的,他没怎么做过这种事,现在只觉得羞意从心口漫开,明明只是买个东西,他已经对晚上有了一些燥意。   月光将两人身影拉长,周正和他牵着手。   “松开吧,我手出汗了。”陈清池开口,他感觉自己手心潮潮的。   周正抓着他的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重新又牵起来:“我又不嫌弃。”   陈清池因为这话手心又泛着汗意,现在已经是秋天了,高原温度很低,出了汗手心冷得像冰,却被周正一双火热的大手紧紧包着。 第19章 C19   夜里刮了场风,吹得窗户吱吱作响,冷气从窗户缝隙漏了些,陈清池的手蜷在帘子上,身后大手扣着他的,漏出的冷风与空调的热风撞击在一起,在他心口汇集,只余下脚尖都在发颤。   风又驶过一阵,陈清池如浮萍在浪尖飘动,目光涣散,脑子懵懵的。   已是凌晨两点多。   他没了力气,又有洁癖。   “你别动,我去拿毛巾来。”周正倒是神清气爽,见陈清池蔫了吧唧的模样,心头更是爽快。   陈清池蔫蔫的,嗓子干哑,说句话喉咙都疼:“我自己去。”   今晚有点过,当时就不该网吧承诺他什么,陈清池有点后悔,刚沾地,腿软得根本没法站稳,周正抱着人到洗手池,两手撑着不让陈清池滑下去。   这样的姿势太暧昧,暧昧得像是刚刚在窗边的姿势,陈清池脸上还挂着未消的余韵,此刻更粉,他拿了牙膏和牙刷,薄荷清凉的牙膏泡沫,冲散了鼻息之间的其他味道。   “我行不行?”周正没由来得问他。   陈清池后背僵直,没说话。   周正戳他腰肢:“行不行。”   陈清池……他就想好好刷个牙,仅此而已。   “看来是不行。”周正略带丧气,故意在他耳边说道。   像极了刚刚他在耳边逼他回答,爽没爽到一样。   陈清池真是摸清了这人的习性,不回答只会让他作弄他,便说了声:“嗯。”   “嗯是什么,嗯是不行还是行。”周正不依不饶,势必要把这人耳朵逗得滴出血来。   “行,很行。”陈清池弯腰漱口,把口腔里的泡沫冲洗掉,觉得周正真的幼稚的要命,也可爱的要命,自己宛然就是在哄小孩。   周正笑了起来,梨涡更深了些,自从发现周正笑起来有梨涡以后,陈清池总觉得那个浅浅的窝越来越明显,好像有什么魔力,让他想要纵着他。   “要洗澡吗?”周正问他,手托着他手臂,生怕陈清池一个不稳滑下去磕磕碰碰到娇弱的身体。   陈清池点头,周正拿了毛巾,将他扶进淋浴间,水流哗啦啦冲下,冲散倦意,脊椎都酥得发麻,抖了下,腿又发软,幸好周正眼疾手快,将人扶着。   “你该锻炼身体了。”周正看他没二两肉的腰身,细得他两手就能握住。   陈清池有点恼,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娇滴滴的人,今天是被他弄惨了,眼皮抬了抬:“你要被草三个小时也好不到哪里去。”   周正抿唇,看他倔强的眉眼,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他:“脾气真大。”   陈清池洗了澡,周正把人抱回床上,精疲力尽的人入睡格外快,整条手机横在周正腰上,周正侧过脸,在小夜灯下伸手抚过陈清池的眉眼,细细把这人印入脑海,一颗痣一根睫毛都不放过,末了,唇碰了碰陈清池的。   “我会对你好的。”周正低喃。   拿起一边的手机,看了眼他现在房子的市值,卖掉的话应该也能有个小几十万,到时候回南城找份工作,买个小一点的房子。   最好是在陈清池公司附近,这样他忙起来来不及接他的时候,陈清池不至于要很晚才到家,还得是交通便利的,方便晚上吃了饭压马路回家。   周正看着南城房价,眉心蹙着,第一次觉得没钱难受,早知道他当初就该把书念下去,起码有份稳定工作,这样还房贷也轻松些。   翌日清晨,陈清池醒了,手正抓着周正那儿,他立马清醒过来,缩回手,刚刚的触感还在面前,他怎么睡着了会抓着他那!陈清池抿唇,做了亏心事一般,刚准备起来,手又被周正抓着去握着那处。   周正眼神深得仿佛要把陈清池吸进去,手握着陈清池的,教着他步骤,清晨的日光晒得人懒洋洋,陈清池只觉得脸要烧起来,没多久,一股浊液烫了他下,周正拿了纸巾给他擦手,又把纸巾扔进垃圾桶。   陈清池只触及垃圾桶一眼,恨不得找个地洞,桶里横着用完的盒子,整整一盒全没了,还有揉得乱七八糟的餐巾纸,屋子里闷了一夜,那股味道更烈,他起身开窗,冷空气吹得他打了个喷嚏,周正拿了羽绒服披在他身上。   “九点出发,你行吗?”周正看他走路还算稳当,体力应该是恢复不少了。   陈清池扭头“嗯”了一声。   出了宾馆,他拎着垃圾袋,扔到外面的垃圾桶,周正嚼着薄荷糖,嘴角挂着笑:“打扫阿姨可没见过你这么省心的客人。”   陈清池扭头:“你还说。”   周正伸过去牵住他的手:“怎么不能说了,不都是老子打扫的,要你动一下手指了。”   陈清池便噤了声。   “你们读书人面子真是薄,阿姨什么没见过,就你自个在那脑补了一出大戏。”周正慢悠悠牵着他往车的方向走。   陈清池歪过头:“是你不要脸。”   “得,我不要脸,都是我的错。”   周正拉开副驾驶的门,把陈清池推上车,“你这张嘴要跟你下头的一样实诚就没那么多事了。”   陈清池踹了他脚:“大白天,你不要说荤话。”   周正拉开驾驶座坐进去,打着方向盘:“什么荤话不荤话,老子说实话。”   陈清池不搭理他,周正扔过来一个充电接头,陈清池震惊,他看着腿上的mac接头:“你什么时候弄来的?”   周正哼哼着把车开出去。   这地方找mac电脑的充电头还挺不容易的,而且周正昨晚上一直和他在一起,他到底是怎么弄到的?   “周正,谢谢你。”陈清池说。   周正侧了侧脸,阳光打在脸上,格外明媚:“你要——怎么谢?”   那语气分明就有话外音,陈清池不知怎么听出了一丝色.情的意味,腰酸得不行,转了话锋,装傻充愣回道:“请你吃饭。”   周正撇唇,烟瘾犯了,又撕了颗薄荷糖扔嘴里:“暂时不想吃,欠着吧。”   到稻城已是上午十点。   周正停完车,去门口取票,陈清池仰头看着高耸的山,一半是雪山一半是青山,白和青混杂在一起,宛如一幅纯天然的画作。   凉凉的秋风吹拂在陈清池脸上,鼻子冻得红通通的。   周正把票塞进口袋,看他仰头,不自觉滚了滚喉结,伸手过来牵他的手:“看见那山没?”   陈清池点头。   “等会你得爬上去。”周正说道,语气里颇有吓唬他的意味。   “你别把我想那么弱,我体力还可以,之前跑3000都没太大问题。”陈清池不太喜欢周正把他当成弱鸡,虽然他身体素质不太好,但他也没有周正说得那么弱,而且有的时候也会下楼晨跑。   周正笑起来,想起昨晚他的娇俏模样,扯了扯唇,敷衍道:“行。”   又俯在他耳边说,“到时候叫声好哥哥,我就驮你,不过,我们家大少爷金口难开,我想——我怕是没机会听到了。”   陈清池被他说得脸发烫,什么大少爷,什么金口难开,这人真是长了一张油腔滑调的嘴。   “你闭嘴!”他喝了声,音调不大,就周正听见的调。   气急败坏又没办法发火,周正心情大好,捏着他手掌,低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了他一口:“可爱死了。”   陈清池……他刚想发作,接驳车已经到了。   周正牵着人上了接驳车,后头人挤,他扶着把手,挡住了后面争先恐后的人群,陈清池走到最后一排,坐下,周正一个利落的转身,像是初中跳窗般的动作,潇洒落在陈清池旁边,带起一阵微凉的风。   “装逼。”陈清池叹道。   周正又把他的手抓住,塞回自己口袋:“不帅吗?”   陈清池皱眉。   周正又说:“我看你昨天看那黄毛看得眼睛都不眨,你不就喜欢这种吊儿郎当的坏坏少年。”   陈清池:“……你是不是有点毛病?”   “是的,没点毛病能喜欢你。”周正说,下巴支在陈清池肩膀上,“每天都要挨骂,还得乐此不疲,我可不是有病。”   说话的热气扑在陈清池耳边,听得他耳朵都要烧起来,索性不去搭理他。   冷风从窗外吹进大巴,沿途的山脉青翠欲滴,金黄的平原映着碧绿的水,光从山坳见打下,斜线一般将天幕切成无数碎片,大朵雪白的云藏在山间,露出的一点儿碧蓝天幕让人心旷神怡,陈清池的目光一直落在窗外,冷空气自鼻腔沁入。   世界在此刻都变得宁静起来,天映在湖里,金色水草随风荡漾。   周正一直在看他,看阳光溅洒在他的睫毛,看雪山映着少年薄白的侧脸,看他每一次呼吸带起的团团热气。   “真好看。”陈清池回过头来。   风恰好吹乱了周正的短发,只比板寸长几分,却被风吹得如同劲拔的野草,阳光落在周正脸上,深邃的五官越发明艳。   周正看他吹红的鼻尖,抬手拢了拢他的羽绒服帽子,抽过帽子上垂下来的抽绳,磕磕绊绊打了个不算好看的蝴蝶结,然后揉了揉他细软的发:“傻样。”   陈清池吸了吸鼻子,耳朵被羽绒服帽子裹着,热热的:“你来过几次了?”   周正想了想:“两次。”   陈清池没由来的问了句:“和别人吗?”   他明明知道周正有喜欢的人,知道手机壳背后的那张贴纸,也知道他们的关系仅止于这几天,可是光是想想周正也跟其他人牵手,和其他人一起看着面前这大好河山,他心口就觉得堵了块石头。   “嗯。”周正没否认。   陈清池垂下眼帘,他就不该多想,本来就是一段短暂关系,周正一对他好,他就会想起他是不是对其他人也这样好。   周正没病,他病了,得了一种矫情病,真他妈的凡人。   说好离开就分手,还没离开就老是想着快分手。   “也是男的吗?”陈清池又问。   周正见他一副冷冷的样子:“嗯。”   “哦,挺好的,我第一次来,这儿真好看。”陈清池说,得过且过,活在当下,一时不知道怎么话多了,又继续说,“这里值得来很多次的,下回我还来。”   嘴巴张张合合,阳光打在他细软的发丝上,脸上落下片片碎光。   周正没听他说过这么多话,扯了扯唇:“男的,十几年的好兄弟,已经结婚了。”   陈清池没说话了,撇过脸去看窗外的山,心里那块石头消了,淡淡说了句:“关我什么事。”   周正看他眉心放松开来,掐了掐他手:“我没谈过,你是第一个。”   心,跳得飞快,陈清池扭过头,与周正视线撞了个正着:“我不好奇你的情史。”   接驳车已到山脚下,等一车人下车,周正才牵着陈清池下车,凉风吹得羽绒服的帽子绒毛飞舞,周正伸手压了压他的羽绒服绒毛。   “清池大佬?”一声呼喊,惊得陈清池错开周正的手。   “真是你啊?”男人手里拿着无人机走过来,“去年我在公司大年会上见过你,还给你敬过酒,你还记得吗?”   陈清池愣了下,他没想到十一假期来稻城会遇到同公司的同事,而且还是认得他的同事,心里头有点慌乱,他们公司虽说是互联网大厂,但也经不住这些流言蜚语,下意识离周正远了几步。   “抱歉,不记得了。”   “没关系,去年你们组不是拿了五星项目吗?我本来说转去你们组,但是有事耽搁了,真是太巧了,在这里遇到你。” 第20章 C20   周正没在大企业工作过,也没有接触过陈清池这类精英男,只知道面前的人说起话来很虚伪,张嘴闭嘴就是“大佬”“您”“年会的时候听了您的一番讲话受益颇多”……都是些场面话,起码在周正看来,面前的男人目的不太纯。   陈清池手插在口袋,帽子不知什么时候落在脑后,耳朵冻得犯粉,眼神带着冷意与严肃,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   周正感觉又回到了初中时候窥伺他的时光,主席台上高高在上的学霸。   自他的同事出现那一刻,他们之间就横亘着一条泾渭分明的线。   他是见不得人的角色,他们是不可能放在太阳下的关系。   就像陈清池说的,等旅途结束,他们就互不纠缠,就不再往来。   一开始陈清池就说得清楚,是他妄想陈清池会喜欢他,妄想陈清池会舍不得,妄想着他们会有以后。   周正跟在陈清池后面,看他不动声色与人聊天,谈笑间他知道陈清池原来在他们公司是很多人的偶像,知道陈清池年纪轻轻已经是技术总监,知道他比上学时候更厉害更风光。   他从口袋摸了支烟,心烦意乱,路边写着“禁止吸烟”的标识,周正又把烟塞回去,从口袋摸了颗薄荷糖…   目光落在陈清池低垂的眉眼上,周正没由来地想,也许真的到了分别那天,陈清池也不会难过。   “我是前年来的集团,一直对海外这块市场挺感兴趣的,去年就想转岗来着,但是原部门领导不放人,今年看海外市场这块发展很不错,心里还是想转来海外部,所以,清池大佬,你们部门要是还有hc名额,我能试一下么?”那人开口,目光却是赤.裸裸地落在陈清池脸上,上一回见到他是公司年会,拥挤的人群中只和陈清池说上一句话,如今能够当面聊上几句,感觉是命运之神的眷顾。   陈清池沉默了两秒:“hc一直都有,你可以回去之后,在企微上把简历发给我,如果合适的话,到时候我让hr联系你。”   那人眸子亮了亮:“面试官是您吗?”   陈清池:“最后一轮是我。”   “奥。”那人点头,“不过我想问一下海外部这边面试要几轮?”   “和社招一样,P2四轮,P3五轮,P4六轮。”   “走内部转岗也得这么多轮吗?”   陈清池点头:“今年集团上出了些调整加上大环境问题,内推也走社招的流程。”   那人顿了顿:“那我能加您个微信吗?”   陈清池刚准备掏手机,迟疑两秒,想起来周正上次因为陈岩的事生气,他不太喜欢周正因为这种事情生气,毕竟在他看来微信属于小社群,只是圈子的一种方式,但对其他人来说可能不是,他把手机掐回兜里,回道:“用企微也一样的,我的花名就是清池。”   陈清池说得自然,但那人已经听出婉拒之意,本以为他乡遇故知,陈清池会松动几分,但从他的态度上来看,陈清池太公事公办,他也不自讨没趣,便说:“也行,那回头我在企微上私聊大佬。”   陈清池“嗯”了声。   那人的同伴正在一旁使了好几个眼色。   “大佬,我就不打扰你了,等回公司我请你吃饭。”   陈清池点头:“不用,到时候我请你。”   “那谢谢大佬,回聊。”   请吃饭在成年人的世界里不过是种推辞,他知道自己面不过海外部,就像去年转岗受挫一样,等转过身,到了离陈清池很远的地方,才换了副语气:“不就仗着自己有点本事,有什么了不起,海外部很牛吗,不也是打工的,真晦气,出来旅趟游还遇到公司的人。”   同伴扯了扯他的袖子:“别气了,大不了跳槽呗,又不是什么大事,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你不知道,今年行情不太好,面了好几家都没成功。”   ……   等那人走远,陈清池才回头去寻找周正,见他慢悠悠在后面闲晃,他在原地等了他几秒,见周正走过来,才说:“抱歉,刚刚遇到了同事。”   周正手插着口袋,低头扫了他一眼,嚼着薄荷糖,什么也没说。   只余下薄荷与冷空气混杂的冰凉余味。   穿过木桥,金黄的野草在湿地摇曳,影子在裂开的木板上交叠,周围是叽叽喳喳聊着天拍照的旅客。   松开的手却没有再牵起来,明明他没有这种牵手习惯,心里却隐隐带着一股失落。   陈清池走在前面,心里头有些憋闷,他不善于表达情感,更不善于去追根问底,只知道周正不开心,还是很不开心的那种。   手从温暖的口袋里放到身侧,掐了掐袖口的松紧抽绳,等到开始爬坡,指尖已冻得发麻。   周正想抽烟,心里又烦又燥,看陈清池垂在身侧冻红的指关节,撇过眼去,不去看不去心疼也不去牵。   想抽烟想喝酒,压抑、愤恨、委屈、难过、自卑……所有的情绪汇成一根绳,勒得他快呼吸不上,他又剥了一颗薄荷糖塞进嘴里。   爬坡的石路上积了一层雪,沿途的人开始拉着两侧的绳索,有些体质不行的已经开始吸氧。   陈清池手扶着边上的锁链,手指冻得像冰,风从领口钻进来,浑身好似灌了铅,牙根都在打颤。   周正解开背后的双肩包,从里面把掏出件军大衣,丢他手里。   陈清池愣了下,抬头就看见周正幽黑的眼眸,四目交投,风夹着小雪吹打在周正棱角有致的脸上,这张脸上出现了一种叫他心慌的冷漠。   陈清池淡淡说了句:“我不冷。”   周正拿着军大衣,不容拒绝地披在他羽绒服外面,声音暗哑:“雪山上面温度还要低十度。”   除此以外,语气里再没有其他情绪。   “我不冷。”陈清池声音还是冷冷的。   周正扣上军大衣的扣子,低眸见他落了一粒雪花的睫毛:“走吧,等会下雪了就看不了牛奶湖了。”   关怀的话没有了情绪,陌生得让人有些难过。   陈清池转过身,踩着石阶往上。   “哥哥,我走不动了。”旁边的女生喘着气。   男生拿着氧气瓶,蹲在女生面前:“吸一吸氧。”   女生大吸一口气。   “有没有好点?”   女生点头:“可是,还是走不动,腿使不上劲。”   男生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蹲下身子:“那你上来吧,我背你。”   女生的手穿过男生脖子,趴在男生背上,脸上洋溢着笑脸,手里举着的氧气罐抵在男生鼻子上:“那我给哥哥拿氧气罐。”   女生继续说,“哥哥,等会你要背不动,我再爬一会。”   陈清池听得耳根热热的,想起在山脚下周正说的话,别人总能很自然地去表达出这种情感,而他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唤出那声称呼。   风裹挟着雪粒擦过他的脸蛋,他不知道怎么哄人,是不是现在叫周正一声“好哥哥”他就能回到之前的状态,他张开嘴,灌进一嘴的凉风。   算了,他想。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陈清池寻了个避风的角落,接起电话。目光穿过雪山落在蓝天里的白云上,远处点点山脉。   “要紧吗?怎么会摔了?”   “我看下下午的机票,尽量早点回去。”   “我先挂了。”   ……   陈清池挂掉电话,手握着手机,眉头微蹙,查了查从亚丁机场飞南城的票,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有一班飞机。   “周正,我不能爬稻城了。”陈清池订完票,继续开口,“能不能麻烦你把我送到机场。”   “嗯。”   刚刚的电话周正也听见了,知道他有紧急的事,只是没想到分别来得这样突然,叫人措手不及。   他们顺着人.流逆行,顺行的人群将陈清池挤得一个踉跄,路上积雪打滑,陈清池一个不稳,幸好周正伸手托着他的后背。   “谢谢。”陈清池开口,回眸对上周正的眼眸。   周正走上前去:“你跟在我后面。”   他挡住了拥挤的人群,伸手抓过陈清池垂在一边的手,与他十指紧扣。   滚烫的大手包裹着如冰的手,将他每根手指裹得严实。   他们大步走向来时的路,寒风在身后肆意地吹,雪山隐没在云后,远远看见山腰的人撑起雨伞,雪花大颗大颗落下。   陈清池看着周正的板寸,宽厚的肩膀抵住了大部分的风雪,鼻子微微发酸,手心已被捂得发热。   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说不出口。   等到车里,周正开了暖气,发动引擎。   景区到机场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陈清池和他都没有说话,只有暖流从空调风扇中溢出。   周正打开后座,提出陈清池的行李箱。   “我…走了。”陈清池握着行李箱把手,看着周正。   艳阳四射,刚刚的风雪已经离他们渐远。   周正点头,从口袋里摸了支烟,叼在嘴里,朝他摆了摆手,故作潇洒,想给他留下个不算坏的印象。   有车从身后驶来,喇叭声催促着周正把车开走。   他刚转身,身侧捏成拳的手松了松,掐了烟,骂了句“操”。   大步流星朝陈清池的方向走去,扯得陈清池一个踉跄,周正捧着他的脸。   在稻城的机场前,狠狠咬住那张冰冷的唇,长舌直驱,身边喇叭声四起,他在愤怒委屈难过中结束了这个用力的吻。   然后松开,转身,上车,离开,动作利索。   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   挽留在此刻显得无足轻重,因为他知道,陈清池会走,怎么都会走。   血味自陈清池嘴唇漫开,机场的卫生间里,他看见唇里破了个口子,渗出血丝,咸咸的,连带着下唇肿得很厉害,脑子里是周正最后的身影,还有他脸上留下的一片水渍,陈清池伸手摸了摸脸颊,指尖沾了点水渍,他递到唇边。   一点点咸味,并不浓烈。   周正哭了,在他面前,在那个吻里,在稻城的机场前。   他从行李箱翻出个口罩,挂在耳边,眼睛酸酸的,用力揉了两下,给家里回去电话。   “在机场了,大概三个小时后落地。”   “不要让司机来接,我自己去医院。”   “哥也回了,那我在机场等他一起去医院。”   ……   陈清池上了飞机,关掉手机,阳光自窗户照进机舱,深色的椅套上印着稻城的宣传语和风景图。 第21章 C21   下了飞机,热气扑面而来。   陈清池脱掉羽绒服,挂在臂弯里,坐在机场肯德基等陈清源下机,他跟陈清源有大半年没见了,上一回还是春节,他的工作性质加班多,陈清源出差多,一年里见面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而且他们的关系一般,并不像别人家兄弟姐妹的亲昵。   大概因为他妈李春颜女士当年并没有打算要老二,加上那时候陈耀光正在和她闹离婚,陈耀光正和外头的女人打得火热,小三怀了孕上门耀武扬威,导致李春颜孕期状态很不稳定,后来陈清池出生后身体便不好,常常要往医院跑。   在陈清池刚刚学会走路的时候,上小学的陈清源拿了小学组奥数冠军,陈耀光才对这个家有了一丝的责任,不知道是想栽培陈清源还是良知重返,自那往后很多年,陈耀光没再提过离婚二字。   其实陈清池成绩一直还不错,但在陈清源的对比下就显得黯淡无光。   陈耀光也早早地看到了陈清源的天赋,几乎对陈清源的要求有求必应。   他们对陈清源倾注了所有的爱,所剩无几的温暖才会留给陈清池。   所以自小,他们两兄弟关系并不算好,但也还算和谐。   陈清池要了杯拿铁,坐在窗边,掏出手机,点开微信,只有仙德瑞拉的几条消息。   仙德瑞拉:昨晚你猜我见着谁了?   仙德瑞拉:想你也猜不到,我那个高中时候喜欢的校草,高中我追他,他还骂我恶心,昨晚他还问我要了联系方式   仙德瑞拉:不过我没给。   ……   陈清池想到什么,自嘲扯了扯唇:不给好,省得扯不清   仙德瑞拉:……不行,我还是挺喜欢他的,你不知道,我高中追他追得可惨了,这比还把我表白信贴到学习公告栏,全校都他妈知道我喜欢男的,害我被笑了一整个高中!妈的,我还没一报当年之仇呢   陈清池:都这么久了,还有啥仇可报   空调风吹得陈清池头懵懵的,不知道哪一个航班到站,一批一批的人从扶梯下来,欢声笑语,一身身夏装,还有穿插其中的沙滩裤、憋了的游泳圈,细沙从裤脚的卷缝中漏了一路。   一趟旅途,一身沙。   仙德瑞拉:执念,你不懂,别看我谈了无数恋爱,但我还是听纯情的   陈清池:……拉倒吧   仙德瑞拉:真的,论真心喜欢,屈指可数的几个人里,他排第一,我永远都记得他迎新晚会那天他穿一身白衬衫在聚光灯下朗诵《致橡树》,不管过去多久,只要一听到《致橡树》,我都会怦然心动。   陈清池:……   他没想到平日里谈恋爱就像洒洒水的杨源竟然心里还藏着这茬,以前也没听他提过。   陈清池:可你们已经有不同的人生了   就像他和周正,他们的人生轨迹毫无相交的可能性。   等了很久,仙德瑞拉还是没有回信息,陈清池退出和仙德瑞拉的聊天。   聊天列表里,周正那个“正哥”的头像已经被群消息顶到下面,如果不注意,过些时候他就会被其他消息替代,直至落到最下面,消失在列表中。   陈清池点开周正的头像,意外发现他发了条朋友圈,分享的一首歌。   ——《最爱》周慧敏   陈清池戴上蓝牙耳机,周慧敏的声音如同清泉小溪,潺潺在耳边作响。   [潮汐退和涨   月冷风和霜   夜雨的狂想   野花的微香   伴我星夜里幻想   方知不用太紧张   没法隐藏这份爱   是我深情深似海]   -   他们上学那会,正是台偶韩剧遍地的年代,那时港剧的热度已经大不如前,但那时周正喜欢古惑仔,喜欢beyond,课桌里放着黄家驹/郑伊健的照片,陈清池听过他与朋友在KTV唱《光辉岁月》《大地》。   隔音很差的老式KTV,烟味酒味混着脂粉味,并不好闻。   陈清池在隔壁包厢的沙发上做完了两套试卷,耳边是另一个包厢里传出来的周正的声音,那人霸着麦克风唱了好几遍同一首,直到他的同伴忍受不了,抢过他的麦。   “正哥,你知道你唱歌是什么样的吗?就他妈的东西房间都塌了。”同伴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到陈清池耳边,他从作业间抬起头,想了很久,没想通是什么样。   “你他娘的才难(南)听(厅),老子在全民K歌上评星是S,你可别睁眼瞎几把乱说。”周正一脸不服,抢过麦克风,“你不信,老子给你唱个《海阔天空》。”   “行行行,你再唱下去,原唱我都快忘了。”   隔壁吵吵嚷嚷好一阵子才消停。   陈清池低低笑起来,确实不好听,但也不至于那么难听。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正出包厢去抽烟。   陈清池看了眼时间,收起试卷,出了包厢。   逼仄的楼道里,女生从身后跟上去,长发卷在脑后,透着与年纪不符合的成熟,她拿着烟,踮起脚,红艳艳的嘴上吊着烟,从周正的烟上镀上一点火星。   “我挺喜欢你的。”女生手指夹着烟,红唇吐出一口烟圈来,“怎么样?要不考虑一下?”   周正把烟掐了,摁在卫生间门口垃圾桶的石米上:“我们学校不准早恋。”   “你还在乎这个?”女生挑眉,“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整这个理由忒没劲。”   “不喜欢。”周正说得直白。   ……   后面的陈清池没再听,拿着包厢的书包转身走出了KTV,本来今天是要出补课的,路上正好看见周正和别人勾肩搭背进了这家巷子后面的KTV,一时好奇跟了过来,却没想到撞见这幕。   -   网友巧了我就是洋洋:我惦念的人,岁岁平安,即使生生不见   网友月亮在打瞌睡呢:我记得我以前挺嚣张的,后来遇见一个人,磨平了我的棱角,我以为她是来救我的,结果差点要了我半条命   陈清池看着别人的评论,自嘲勾着唇。   Pool:他唱歌挺难听的,但是并不妨碍我还喜欢他   然后锁上手机,塞进口袋,却碰到口袋伸出藏着的几颗薄荷糖,拆了一颗放进嘴里。   冰凉的透明糖在舌尖卷动,他想起周正,想起他难听的声音,想起他在破旧网吧里,俯身把半颗糖渡进他嘴里。   他们在晦暗灯光里接吻,在热闹街头接吻,在零下的雪原上接吻,在宾馆落地窗前接吻…   薄荷味的吻,周正的吻。   陈清池的手抚过唇,心里溢出一丝难过,说好旅途结束就互不干涉,他却很想周正。   可是才分开几个小时而已。   “清池。”清亮的男声响起来。   陈清池回过神,把拆掉的糖纸塞进口袋。   陈清源看到他愣了下,扫了眼他的行李箱和臂弯的羽绒服:“怎么一声不响就往川藏线跑。”   陈清池拉着行李箱,拂掉其他情绪:“想去就去了。”   说话间薄荷糖的味道溢出来。   陈清源皱了皱眉,漫不经心说:“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吃这种劣质糖果,不健康的东西要少吃,真想吃糖果,也别吃这种糖精很浓的东西。”   陈清池吸了口气,热风钻进鼻腔,冰凉的薄荷沁出心脾,周正卷着糖能吹出好听的口哨声,薄荷与音调在风中汇成怦然心动。   他喜欢这种劣质糖果味道,喜欢周正那样粗俗又生活气的模样,喜欢他的离经叛道。   像是不小心让他尝到别样的糖果,以后再好的糖都黯然失色。   陈清源低头瞧了眼他手里提着的羽绒服,衣服连接的缝隙中漏出几丝雪白的绒毛。   “还有这个衣服,质量太差了。”陈清源一边走一边说,“我听妈说你工资挺高的,别老是买这些劣质的东西,挺掉价的。”   陈清池握着行李箱把手,眉心蹙着:“哥要是看不惯就离我远点吧。”   陈清源愣了两秒,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他有很多年没和陈清池生活在一起了,前几年家里业务线在海外,后几年,陈清池工作了,不太愿意回家,两人见面的机会甚少,就算见面也都是匆匆忙忙。   在他印象里陈清池不是个叛逆的小孩,哪怕当初他选择计算机这个专业和家里闹掰,陈清池都没说过这种难听没教养的话。   陈清源:“跟码农待久了,脾性都变了,我觉得你还是回爸的公司好些,别总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真染上些不好的习惯,到时候就很难改过来,爸公司最近业务变更,你要愿意,就回来吧。”   陈清池顿住了:“哥,你很没礼貌。”   陈清源本着为他的想法,却没想到被陈清池怼了一句,一时错愕:“你说什么?”   陈清池捏着行李箱把手,扫过陈清源斯文的脸:“我说你很没有礼貌。”   停了两秒,继续道,“我们分开去医院吧。”   陈清源浑身血液僵住了,他看着陈清池拉着行李箱错开他,心口起了无名之火,快走两步拉住陈清池的手臂:“清池,你说谁没礼貌?”   陈清池停住脚步,目光沉静扫过陈清源恼羞成怒的脸:“劣质糖果不一定难吃,优质糖果也不一定好吃,哥说不是吗?”   说着挣开陈清源拉他的手臂:“还有,我不会考虑去爸的公司,哥也别动其他心思。”   说完陈清池就走了,以往他都选择不去搭理陈清源,可今天却不想忍,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听到“劣质”“不三不四”“掉价”的时候发作,只知道他不喜欢陈清源这么说他身边的人,更讨厌陈清源高高在上的姿态来教育他如何为人处世。   陈清源愣在原地,从小到大,这个弟弟都没有这么和他讲过话,他是家里的主心骨,陈清池怎么敢这么和他说话!   他记得陈清池小时候就不爱说话,总是拘谨着跟在他后面,面对大人的指指点点他从不多回一句嘴,唯一一次叛逆就是大学选了计算机。   陈清源想不通,为什么陈清池突然就性情大变。   他掏出手机,按了个电话:“妈,我觉得清池和小曼这事有点悬。”   “我刚刚机场见到他,他态度挺差的,你倒是可得小心点,我觉得他变了,也做好心理准备。”   “我就是觉得他不会用婚姻的事去帮家里维系商业合作,要不然他当初也不会执意选择做互联网,我猜他就是为了到时候摆脱家里。”   ……   陈清池打车到的医院,刚进病房就看见躺在床上的李春颜,因为病了,李春颜整个人蔫蔫的,丧失平日里的活力。“妈,你没事吧?”陈清池把行李箱放到门边。   李春颜见到他眼睛亮了亮,支起身体,边上的粉头发女孩伸手扶着她的背:“阿姨,您慢点。”   “小曼,麻烦你了。”李春颜说道。   聂曼摇头,轻声细语:“没事的,阿姨。”   说话间,抬头看向门口进来的陈清池,上下打量了一番,比她在照片上看得的更加帅一些,比她追的那个爱豆还要好看,难怪她一眼看见微博那张接机照就变心,本人真是无敌爆炸帅气,气质比照片里更冷一些,不过冷一点好,冷一点酷一点。   聂曼走过去,微笑唤了声:“清池哥?”   陈清池不认识她,但从她照顾李春颜的言行已猜出几分。   李春颜躺在床上,并没有电话里说的那么严重,李春颜最多是腿骨折了,并没有大碍。   什么摔下楼梯,磕到后脑勺,送进ICU,人到现在都没醒,一切不过是一场低俗恶劣的骗人闹剧。   以生病为名,骗他回来的商业联姻,大家心知肚明。   陈清池手搭在行李箱的把手上:“我看您也没太大问题,我刚刚下飞机,有点累,先回家了,等明天再过来看您。”   李春颜没想到他这么不给面子,以为他能放下旅游直飞南城是因为还对这家对她有几分眷恋,却没想到他可以这么决绝。   李春颜哎呦一声靠在病床上,有气无力道:“谁说没有太大问题,是不是要妈妈死了你才觉得是大问题。”   陈清池抿唇回头对上李春颜一双微红的丹凤眼:“妈,我并没有诅咒你的意思。”   李春颜见他语气缓和了几分:“那你多待一会,陪陪妈。”   聂曼看了眼脸色不太好的陈清池:“阿姨,清池哥可能是真的累了,我送送清池哥,他不是说明天来看您,您就别苛责他了,让他休息休息?”   聂曼的善解人意让李春颜柔和了眉眼,她对这个未来儿媳妇还是很满意的,拍了拍聂曼的手:“还是小曼懂事,那你送送清池吧。”   陈清池已不想再待在这,还是礼貌说了声:“不用,我自己回。”   刚说完看见聂曼朝他挤弄了下眼睛,陈清池并不知道聂曼想做什么。   “妈,我走了。”陈清池推着行李箱出门。   聂曼跟在他后面,见陈清池走得快,小跑过去拉住他的衣袖:“你等等我。” 第22章 C22   陈清池扭头就见小姑娘微微喘着气,粉色的头发张扬无比,像是橱窗柜里的芭比娃娃。   聂曼跟着陈清池挤进电梯,刚想说什么,医护推着病床进电梯,跟着一些病人以及家属,聂曼往里挤了挤,肩膀挤到边上的电梯门,眉头蹙了蹙。   陈清池把行李箱贴到最里面:“你到里面来。”   聂曼抬头,就见陈清池往外面走了两步,把电梯最里面的角落让给她。   她擦过陈清池的时候,闻见淡淡的薄荷味,和那些千篇一律的男士古龙水味道完全不同,很干净很夏天的味道。   抬起头就对上陈清池滚动的喉结,然后是喉结下面T恤里漏出的一块暗红色痕迹。   禁欲的脸配上吻痕,分外迷人。   等出了电梯,聂曼伸手抓住了陈清池的衣袖:“医院左边有家咖啡馆。”   陈清池握着行李箱,看着面前大胆又漂亮的小姑娘:“抱歉,我跟你不熟。”   他刚说完,聂曼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一双明媚的大眼睛像看外星人一样看陈清池:“我好看吗?”   陈清池被她跳脱的思维弄得不知道怎么对话,点头:“嗯。”   “那美女请你喝杯咖啡。”聂曼双手交叉身后,朝他wink了一下。   陈清池很少跟女生沟通:“不了。”   聂曼翘着唇:“你确定?”   出了医院,天色渐晚,夕阳西下,将陈清池那份清冷驱散了些。   聂曼踩着小皮鞋歪着头看他:“啧啧啧,我本来想拒婚的,但你这么冷漠,反而让我觉得有意思极了。”   陈清池略微惊讶,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以为聂曼出现在病房里就已经代表了她的态度,他们是不同阵营的,却没想到聂曼对他根本无意。   “我请你。”陈清池开口。   聂曼看他松了口吻,忍不住笑起来:“真伤心,看来你对我是真没意思。”   救护车一辆接着一辆从医院门口驶进来,陈清池莫名想到了秃鹫,想到藏族人的信仰,在离南城一千公里的地方,那里的生活习惯与这里完全不同,那里天蓝水清,没有高楼大厦,但可以策马奔腾。   聂曼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清池哥,你喝什么?”   陈清池放好行李箱:“都行。”   “两杯焦糖拿铁,一份草莓芝士蛋糕,谢谢。”   服务员拿着单子离开,聂曼托腮。   目光不自觉落在陈清池脖子往下露出隐隐的那块暗红色痕迹,他对象还挺粗暴的,不过这白白的皮肤,不留下点什么也属实太可惜了,她本就是个爱折腾了,这会倒是激起了她心底一些虐.待欲,不过她还挺难想象陈清池这样的谈起恋爱来是什么感觉。   “你说吧。”陈清池双手交叠着搁在桌上,修长的手指宛如竹节,挺拔的背看起来很严肃。   聂曼剥了颗口香糖塞嘴里,漫不经心嚼着:“你有对象了吧。”   陈清池没想到她问这句:“跟你没关系。”   聂曼吧唧舌头卷了卷口香糖:“你这人……你不怕我缠着你?你要知道只要我开开尊口,你们家可是要把你许给我的。”   这话说得直白,但也是话糙理不糙。   陈耀光经营连锁酒店,这几年行情并不如前,虽然也赚但相较之前少了很多利润,但聂家涉足的领域就相对较多,从近几年兴起的互联网,到线下实体店,以及全套物流链,属于企业里的佼佼者,聂曼虽是聂家的某个女儿,但再怎么样也比陈家要强很多。陈清池:“谁要把我许给你的,你找谁。”   聂曼看他那副正经又不想搭理人的模样,嘴里吐出个粉色的泡泡:“要人没有,要命一条呗,你怎么这么轴。”   服务员把咖啡端上来,聂曼抿了口:“我最近想投资个元宇宙的项目,身边没什么做技术的人才,我看过你履历,挺厉害的。”   陈清池这会才明白聂曼用意:“元宇宙?”   聂曼手叠着,支着头:“嗯,互联网这几年太饱和了,各行各业感觉都到了瓶颈,我感觉元宇宙会是下一个风口。”   陈清池手指轻轻叩着桌面,目光却是落在聂曼漂亮的脸上:“孟氏集团挺好的,我暂时没有离职打算。”   “那个海外项目?老实讲,国外市场这块早就被YouTube/Twitter/flix…这些瓜分了,你真以为你们能分到一杯羹,而且Facebook不是改名叫Meta了吗?Meta就是元宇宙。”聂曼说道,“你们大老板定的走视频流方向,就算你们能分到一杯羹,我觉得也是杯水车薪,我挖你来,所有技术相关以及方向都由你全权把控。”   陈清池的手微微一顿,他本以为聂曼会是大户人家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却没想到这位大小姐野心不小。   聂曼继续,“你在孟氏集团一年撑死也就一百来万,你难道不想创业?就算你存了百来万,后来创业也经不起烧,而我给你这个机会,钱你随便烧,人都给你挖大厂的。”   条件丰厚,打蛇打七寸。   陈清池本来的预期就是再干两年去创业,近几年的经济行情加上科技进步确实让他有所顾虑,资金和人才两方面都是大头。   聂曼见他松动了眉眼,便伸手握住他的手:“清池哥,你再想想?”   陈清池下意识缩回手,他可担不起聂曼这声“哥”,小姑娘人看着小,心很大:“叫我清池就好了,你叫?”   聂曼微笑着缩回手,从身侧的小包里掏出张非常正式的名片,铜钱纸镂空名字,看起来很有格调,和她本人给人的感觉大相径庭:“聂曼,可以叫我曼曼。”   陈清池接过名片:“你们公司是想往元宇宙方向转?”   聂曼端着咖啡大喝一口:“不是,他们不知道,我想先做,等做出来后面再跟我爸提,毕竟做不出来等于自己打脸。”   她可不想像她那个蠢比哥哥一样,做点什么都得大张旗鼓,声势浩大,到最后不过是拼命烧钱,可惜他们家老爷子就这一儿子,哪怕是个废物也比女儿们上心,大姐嫁的早相夫教子,二姐无心从商一心只想出道,到她这里,虽然有爱,但她知道家产大部分都是她那废物三哥的,她不想看着聂家落进那个败家子手里。   陈清池点头,在聂曼明媚而漂亮的脸上看到一丝并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陈家已让他觉得烦累,更别提偌大家产的聂家,想必面前的小姑娘承担并不少。   “为什么选我?”陈清池问道。   聂曼掏出手机,放大了张照片:“这个。”   是那张微博上接机爱豆的照片。   “偷偷和你说。”聂曼凑到前去,“这人,我对象,我在他粉丝群里看见这张照片的,不是有人骂你丑吗,有个叫“卑微角落小贴纸”的网友奋力和粉丝撕逼,撕了好几天,还说你什么很厉害,叫别人别造谣,我当时就好奇,找了一下,然后发现你是真太强了…”   聂曼想起那几天拿小爱豆手机看撕逼,就忍不住想起来“卑微角落小贴纸”在群里舌战群雄,最后被光荣踢出去群的事情。   陈清池显然对这种八卦没有太多惊讶,或者说不太感兴趣,但是这个“卑微角落小贴纸”的人到底是谁,素未蒙面,就说他厉害,难不成是上次那个“吃小辣椒不吐籽”的朋友?   也是他初中同学?   虽然不认识,但他心里还是没由来暖了一下,在这样互不相识的网络世界里,有着几个陌生人维护着他。   不过“小贴纸”这人的昵称还真挺让人怜爱的,又是“卑微”又是“角落”。   陈清池想,要是知道是谁,他得请人吃顿饭。   陈清池收回桌上的手,淡淡说:“嗯,我会考虑一下,要是确定话,我回头再联系你。”   这话说得太官方,聂曼显然并不打算这么放过他:“这项目一个月后启动,你大概什么时候能够给到我明确答复。”   “一周内。”陈清池起身。   聂曼和他走到门口:“你用的什么味香水,蛮好闻的,我给我家小鲜肉也买个。”   陈清池从口袋摸出颗糖:“没有香水,糖味,挺便宜,怕你吃不惯。”   聂曼接过他手里的薄荷糖,剥掉绿色包装纸,透明的薄荷糖在咖啡馆门口的灯光下泛着盈盈光泽。   她把糖塞进嘴里:“我还挺喜欢这种糖精很浓的糖。”   陈清池弯了弯眉眼:“很纯粹。”   聂曼自嘲说道:“这种糖,十年前一块钱三个。”   那时候有个穷比送过类似的糖果给她,送了一斤,很难吃,可她却吃了整整一个夏天。   “你车到了,咱微信上聊。”聂曼看出租车到了,朝他摆摆手,“哎哎哎,我手机号就是微信,名片上有,你记得加我。”   陈清池挥了挥名片:“行。”   等聂曼消失在出租车后视镜,陈清池才打开手机,里头躺了一些工作群消息。   现在夜里8点,这个点他本来应该下了稻城,或许刚刚吃完饭正跟周正压马路,但今天应该很累,应该没力气压马路,周正应该会给他按摩,然后趁他舒坦的时候,接个吻。   车窗外映着车水马龙,陈清池感觉有些寂寞。   过往二十几年,从未有过的空虚,他翻开手机,置顶的消息里还是他们之前的聊天记录。   连声道别都没有好好说。   可是又能说什么,说再见,还是再也不见。   一千公里的距离,两条人生轨迹。   又插上耳机,播放了周正分享朋友圈的那首歌。   「在那遥远有意无意遇上   共你初次邂逅谁没有遐想] 第23章 C23   十一假期还没结束,陈清池就回了公司,因为五号上线活动。   一些员工选择国庆加班,后面再申请调休。   小珏见陈清池来公司,大为惊讶:“你不是去川藏线的,怎么这么快就回了?”   陈清池倒了杯咖啡:“有点事就回了。”   “五号上线数据还可以,但愿没什么问题。”小珏舒了一口气,“前几天的事,抱歉啊,本来说好走算法侧,但那天运营同学来找我,临时改了一些方案,没有及时同步给你。”   陈清池喝了口咖啡,眉头微皱:“所以这事后来你们定的还是走运营?”   小珏见陈清池这副语气,知道他这事上不会妥协:“孟总那也沟通过的,暂定的走运营,而且…后期应该会走算法。”   陈清池搁下杯子:“我跟孟总沟通下。”   小珏看他过分执着的模样,有些不解。   其实有时候他挺想不通陈清池的坚持,比如这事,本来已经决定走算法,最后改走运营,是孟总的想法,但陈清池并不会因为这事是他提的还是孟总提的而妥协。   大家都为一份工作兢兢业业,可是陈清池却有自己坚持的东西。   从不会因为害怕反驳大老板留下很差的印象而退缩。   “孟总挺坚持的。”小珏从他桌上拿了包咖啡砂糖,“要么?”   陈清池摇头:“不加了。”   他越过小珏看向落地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云在高楼的反光窗上映出碧蓝的天,穿梭在高楼间的白领喝着咖啡,聊着天。   “我知道这是孟总的意思,如果后续还是要走算法,我坚持一开始就走算法。”陈清池沉声说。   小珏转身出门:“两侧我都可以,我本心也是想走算法。”   陈清池微笑:“行。”   他搁下咖啡杯。   下午,孟总刚到公司,大概有些急事,陈清池到办公室就听见他在不耐烦地打电话:“坛市?他去坛市一中了?”   “还给一中捐了十几万,行,我知道了,帮我订张去坛市的票,今天下午就走。”   ……   孟衍东挂了电话,看见他:“小陈什么事?”   陈清池抱着电脑走进来:“关于算法的事。”   孟衍东扫了他眼:“我现在有点其他事,跟产品相关的问题,我想你跟小珏商量就行。”   说着拿了文件准备走。   “还有五号的项目,跟国企合作的,正好你回来得早,这事你盯一下,如果有什么紧急的需求,你来把控。”孟衍东说着就走出办公室。   陈清池抱着电脑,看着他如风的身影,黎秘书踩着高跟鞋跟过去,路过陈清池时说道:“池哥,孟总今天心情不大好,他男朋友遇到点麻烦事,你多担待,还有,运营和算法这事,我虽然不懂,但是孟总既然做了这个决定,肯定是有他的道理,而且这人牛脾气,怕是早知道你想说什么。”   黎秘书说完,继续道,“我先跟过去,后面你要有什么困难联系我。”   只余下陈清池还在孟总办公室,他抱着电脑,深吸一口气,随后转身出了办公室。   五号的活动正如孟总所料,遇到点小问题,晚上有一些用户发来反馈,使用流程出了bug。   活动紧急,一些小的bug不可避免。   当天晚上开始陈清池就一直在公司加班,一连忙了七八天,等第一波活动过了,休假的同事回来,他才才稍微轻松些。   夜里12点,刚进电梯准备走,林凡就跟上来。陈清池和他打了个招呼。   林凡握着肩上的双肩包带子:“老大,上次谢谢你。”   陈清池微微笑,礼貌说道:“没事。”   “老大,我看你最近一直都是12点多下班,你得多注意休息,我一个同学前两天在公司健身房晕倒了,送去医院,现在还没醒,身体还是比较重要的。”林凡想到最近朋友出事,说道。   “嗯。”陈清池回,“你也是,没别的事以后就早点下班,别弄到这个点。”   林凡挠挠头:“就觉得时间不够用,等搬家搬到公司附近就好了。”   陈清池点头:“身体是第一本钱。”   “我车到了,我先走了。”林凡朝陈清池挥挥手。   陈清池也跟他挥了挥,等上了车,多日的疲惫袭上来,秋天渐深,凌晨气温已经十几度,风透过车窗吹进来带着些凉意,他倚在后座,摆弄手机。   置顶的消息始终安静,好奇心驱使点进了周正的朋友圈,最新的依旧是那首歌,其他再无。   退出来的时候,瞧见昵称位置“正在输入中…”   陈清池的心没由来地一跳,并不知道周正会发给他什么,他一直盯着那消息框,等到下车,“正在输入中…”停止了,消息框内无一条新增。   风吹得心空落落的,一时起了无名的火,路过便利店时买了包烟。   拢手点燃,以前也尝试过抽烟,并不好闻而且呛人,薄白的唇叼着烟,用力吸了一口,烟从鼻腔通入,等呼出来时,整个脑袋被迫清醒过来。   十月中,活动正式落幕,陈清池跟孟衍东提了离职,孟衍东挽留过很多次,但他执意想创业,孟衍东见他去意已决也没多留,只说了句:“小陈,我知道你有能力,也看好你,但愿以后我们还能是朋友。”   陈清池点头。   收拾东西那天,他才发现这些年的时光如同弹指一挥,他仰头看着20楼靠窗的办公室,他在那里整整待了五年,一千五百天,如今告别,心底生出些不舍。   小珏下楼请他喝了杯咖啡做告别,其余的人没再下楼。   等陈清池离开,其他人才纷纷讨论起来。   “清池大佬一走,感觉没了主心骨。”   “以后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替我们出头,我真不想回到上家公司的状态,技术只是附庸产品的岗位,哎,好舍不得清池大佬。”   “其实两年前有个大厂挖过清池大佬,开的条件很丰厚,总包好几百万还不算股票,但他没去,我一直以为清池不会离开孟氏集团。”   “但愿孟总能给我们找到一个像清池大佬一样的领导,可别来一个特会pua的。”   “清池大佬要去别的地方发光发热了,哎,办公室平均颜值都得降两分。”   ……   陈清池离职后并没有给自己放假,只用了两天收拾完东西,就去了聂曼的公司。   办公楼不及孟氏集团一半,但好在环境优美,虽说不算豪华,但出门就是花园。   团队初创,只有一层楼的人,技术团队也是零星几个人。   聂曼第一天来过一趟公司,其他所有的事都一并交给了陈清池。   这份信任反而让陈清池压力倍增,以前管好技术团队就行,这回整个项目组全由他管,身兼数职,光是面试、搭建团队就花了不少时间。   转眼南城就进入了冬季,万物裹上一层肃穆,他在新公司已待了两个月。   团队扩招至八十人,元旦后,部门安排了聚餐,投票选了家烤肉店。   顶楼餐厅,格调优雅,露天吧台,一眼能望尽南城风景。   聂曼出差没来,陈清池被连着敬酒,本就是不太喝酒的人,加上性格冷淡,敬一杯喝一杯,不稍半个小时,就下肚了五六瓶啤酒,菜没吃几口,耳边是叽叽喳喳的聊天,还有朦胧的音乐。   不知道谁问服务员借了音响,寒风凛冽唱着歌,风带着酒气让人迷醉,身边有人递来一支烟,陈清池迎风点燃,酒醉迷人眼。   忙起来的时候很少会去想到稻城那几天,但放松下来又会想起那几天。   就像初中时候,总能想起周正肆意的模样。   楼下送酒的卡车摁着喇叭,服务员过去,卡车司机抱着酒。   “师傅,麻烦您给我送顶楼。”服务员说道。   司机抱着叠了三层的啤酒往顶楼走,还没走近就听见一群疯疯闹闹的人,严冬季节,他穿一身黑色长袖,肌肉因为举着东西鼓鼓的,看起来力气非凡。   “就放那边吧台就好。”服务员领着他。   陈清池咬着眼尾,支着脑袋,余光瞥见吧台那高瘦的身影,这个季节大多数人已穿上毛衣,这人穿的真少,倒是让他想起某个不怕冷的人,头发也像,板寸,身高也像,就是比那人瘦。   他吐出一口烟圈,真是醉的不轻,借酒消愁。   那人放完酒,转头看见一帮男男女女,桌上的点缀台灯下,一张清冷隽秀的脸在众人中熠熠生辉,他正叼着支烟,刘海盖着额头,几分放荡几分颓废。   “周师傅,真是麻烦你了,还让你亲自送上来。”老板从一边拿了瓶酒,“呐,这酒,上回答应送你的。”   周正拿着酒和老板说着话,转身走下顶楼楼梯。   酒足饭饱,一群人闹着去KTV,还有一群人早早回家,陈清池留到人走得差不多才走,刚站起来,脑子昏昏的,有些不稳,深吸两口气,回了神才朝楼下走去。   结了账,出烧烤摊,已经晚上十点。   见门口停着辆送货的卡车,不知道谁停的,真没素质,就拦在店门口,要不是今晚他们包场,这就是影响老板生意。   “周哥,下回你让我自己来送货就行。”   “没事。”   陈清池皱眉,觉得那人声音很耳熟,走近发现,卡车后面的人正搬着酒箱。   那人朝他扫了一眼,只一眼就收回了眼神。   “周哥,我来吧。”男生也抱了一箱出来。   周正停下脚步:“你放我上面。”   男生不肯,周正蹲下身体,把酒箱搁地上,一把从男生手里把酒箱叠上去,然后蹲下来,把四箱酒搬起来。   周正:“你手还要不要了?”   男生被说了这么一句,耳根微红:“可是周哥,我…”   “没什么可是的,别逞能,写字的手不是用来干粗活的。”周正说道,余光瞥向一边停下脚步的人。   他从来不是个喜欢说这些话的人,也不喜欢对别的男的说,但偏偏,今天就是想说,尤其是看到陈清池之后,他就变得不可理喻。   “太重了。”男生声音带着生涩,跟上来,一脸内疚,“我是来给你打工的,不能什么事都让你来做。”   周正把酒箱搬进烧烤店,出来时,见陈清池还在一边,他错开他,闻见烟酒味,混杂着烧烤的油烟味。   “小俊,你过来下。”周正说道。   那男生走过来。   “你帮哥去买包烟。”周正从口袋里摸出五十块钱。   “哥,你抽烟啊?”林俊接过五十块,他印象里,周哥好像从来不抽烟,比较喜欢吃糖,薄荷味的糖,“少抽点烟,抽烟对身体不好。”   周正目光确实落在陈清池身上,远远看见他靠着一棵树,不知道在等的士还是在等什么。   今天他穿了一身白色加绒羽绒服,下头是一件卡其色休闲裤,露出的雪白脚踝扎在白色板鞋里,活脱脱的大学生模样,高冷又少年气,长发掩着眉眼,看不出来情绪,但他从他紧绷的唇线就能知道他心情挺不好。   “那听你的。”   “钱给你。”   周正没要:“哥请你吃糖。”   “哥。”林俊叫了声。   陈清池抬眼朝他的方向看过来,看见小男生青涩的模样,还有那一声声“哥”,周正应该很喜欢这个类型,很青春很干净,而且嘴甜。   深冬的夜色沉闷,城市的灯光映着黑色的天,路灯余光让卡车显得无比落寞,陈清池转身朝着马路一边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面前的路越来越熟悉,等到走了十几分钟,才惊觉快走到南城六中。   周围的店铺更新换代,早就换了一批又一批,陈清池沿着马路一直走,酒意还未散去,扶着树。   好像看见了多年前的自己,那时候他也是一个人沿着这条路走,一转眼,青春早已乘上一班他追不上的列车远去。   他想或许他真的该放下了,他对周正的喜欢不过是一种执念,一种对未知事物的执念,一种…   直到他走到学校对门,熄灯的校园看起来透着一股荒凉气。   学校对门的店铺大多早已关门,只余下路灯昏暗的灯光,陈清池走了两步,在一众文具店中看见了一家叫哈尼的奶茶店。   震惊之余,忍不住想起过往。   有十二年了吧。   哈尼看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文字很丑,logo也很丑,真不知道它是怎么活到现在的,真是个奇迹。   他走近,店员正收拾完东西,见他过来:“抱歉,打烊了。”   店员说道,忍不住看了两眼陈清池:“哎?你是不是毕业生?”   陈清池没想到还有人能认出他来,点头:“嗯。”   店员又把铁门拉回去:“你想喝什么?”   陈清池走上前,看了眼单子,丑陋的菜单让他一下子又回到了从前:“你们家菜单一直没换吗?”   店员目光沉了沉,微笑:“嗯,没换,不过品类新增了很多,像是芋圆啵啵都是新品。”   陈清池伸手指了指招牌奶茶,多年前他点的好像也是这份,招牌奶茶。   ——两杯送一张贴纸   陈清池仿佛定格一般,一瞬间记忆重回,那张粉色的honey贴纸,那张贴纸…   周正手机壳后面的那张贴纸。   气血翻涌,手在口袋里颤抖,酒精冲过脑门,他觉得眼睛热热的,下一秒深深呼吸。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南城,他不是在成都定居了吗?   他为什么会在送货?   他为什么还留着那张贴纸?   他为什么会说那张贴纸是喜欢的人送的?   ……   周正,他心里摩挲着名字。   他们是一样的,一样的。   灯光映着他惨白的脸,热泪淌过,这一刻,他好像看见那日坐在花坛边等他买奶茶的周正,他灼灼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原来,那个时候不止是他心动了。   “几分甜?”店员问他。   陈清池缓了很久,沙着声:“都行。”他颤抖得握着手机,点开置顶的那个人。   陈清池:你在哪里?   等了几分钟,没见回复,他拨打了电话过去。   心口好似压了块石头,他快喘息不上,那头过了几秒接通。   “你,在哪里?”陈清池开口,声音尽可能冷静。   周正:“跟你有关系吗?”   陈清池不想和他绕弯子:“我在学校对门的奶茶店等你。”   周正想了很久,陈清池为什么会给他打电话,无非是见到了他和其他男的在一起。   那样高傲的人自尊心受不了,受不了自己不要的东西被别人占有,所以才会打这通电话。   说要跟他断了联系,真就回了南城一个消息一个电话没有,这会见到他和别人在一起,忍不住来找他了,真当他是犯贱啊。   周正:“不去,没空。”   陈清池:“随你。”   说完摁掉电话。   店员把奶茶递给陈清池:“买招牌送贴纸,贴纸给你放奶茶袋子里了。”   陈清池拎着奶茶,看着那张几百年不变的贴纸:“老板,谢谢你,贴纸很可爱,菜单也很可爱,店名也是。”   店员愣愣看了眼陈清池,洗干净手,拿了钥匙:“都是我女朋友设计的,她以前做设计的,后来意外去世了,谢谢你的喜欢,我知道她的设计已经过时了,但是我总不想换包装,怕换了就找不到她的影子了。”   陈清池一滞,他知道这些东西对老板意义非凡,但并不知道是这个原因:“对不起。”   老板摇头:“跟喜欢的人好好待在一起吧,人的一生真的太短了,意外说不准哪天就来。”   陈清池点头,目送老板骑上小电驴:“谢谢你。”   老板微笑:“晚安,欢迎下来再来。”   “会的。” 第24章 C24   陈清池坐在奶茶店门口的小花坛边上,酒的后劲上来,头晕晕的,戳了奶茶,喝了两口,嘴里又苦又涩,喝不出个所以然。   抬眼看着对面的学校,铁门将学校和外面的世界隔开,一面是青春一面是成长。   右侧栏杆的位置,几个少年正在翻越围墙,树影间一人潇洒跃下,然后伸手去接另一个人,几个人很快都翻过来,勾肩搭背往校外走去。   这个年纪做什么都觉得充满活力。   路灯映着他的影子,嘴巴寂寂,从口袋摸了支烟。   说来真怪,本对烟无意,但烟草味里总能抓住些遗憾,他也就这性子,在学习工作上强势明辨是非,因为工作和学习都有既定的标准答案,但生活是随性的,没有统一答案。   所以没有把握时就往后缩,一来怕给自己造成麻烦,二来怕给别人带来麻烦。   遐想间,嘴里的烟被人抽走。   陈清池恍然抬起头,就看见周正把烟掐掉,烟灰抖落在地上。   “你要说什么。”周正居高临下看着他。   陈清池站起来,头微昏,晃了下:“我…”   他看着周正,路灯微弱光芒照在他利落的短发上,根根分明,硬朗又英俊,“你冷吗?”   周正……他看着此刻声音很沙的人,凌乱的头发垂在额前,眉眼清秀,一双眼眸因为喝了酒泛着粉,眼里透着些盈盈水光,这副模样与他梦里那双泪眸重叠,叫他浑身燥起来,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你醉了,我送你回去。”周正想他大概是喝醉了,好人做到底,毕竟自己跟他也有过几天交情,总不能看他醉在路边,被别人捡尸。   不过真被捡尸也是活该,这么大人一点儿心眼没有,纯纯的煞笔。   陈清池摇头:“我没醉。”   周正看他执着:“没别的事我走了。”   陈清池见他要走,心下并不知道能说什么,跟上去,看着瘦了一些的背影:“周正,我……想反悔。”   周正停下脚步,陈清池还没来得及停下来,额头就撞到他后背,重心不稳要摔,幸好周正一把搂过他的腰。   距离很近,陈清池闻见周正身上清清淡淡的薄荷糖的味道,混着冬日凛冽的风,很纯粹,他直起身体,唇线轻抿,心重重跳了下。   “反悔什么?”周正反问。   陈清池:“反悔说旅途结束,互不纠缠的话。”   周正身形一怔,目光落在陈清池的眼帘上,只恨此刻睫毛太长,遮住了一半他的眼神。   “喝了多少?”周正问他。   陈清池掰掰手指头,数完了,刚想开口,想到什么,不耐烦的揣进口袋:“我没醉。”   “你别玩老子,陈清池。”周正恶狠狠地说道。   他想起来陈清池刚离开稻城那几天,他整个人就像丢了魂,而陈清池这厮一点消息没有,甚至连到了南城也没和他说一声。   那些买醉的浑浑噩噩日子,他是真不想再来第二次。   陈清池:“我们交往吧。”   周正漆黑的眼睛盯着他,似乎想看出他只是喝醉了酒逗他,可是都没有,听起来格外严肃格外认真。   可是这话是他喝了酒说的,他敢肯定陈清池酒醒了会后悔。   可是……周正垂在身侧的手握紧。   妈的。   玩他就玩他吧。YUXI。   操,自己真是贱得慌,在他身上栽过跟头还接着往下栽,就因为他叫陈清池,就因为他勾勾小手指,他就赶着往上贴。   真是犯贱得慌,他这辈子拿的起放的下,当年因为他爸一句话,说离开南城就离开,一分钱不拿只身去成都,睡过街头,打过杂,被人骗过,和人干过架……吃过很多亏,也长过很多心眼,偏偏落在陈清池身上,他就接二连三的栽。   “怎么?又觉得寂寞来消遣老子?”周正话里话外语气带着戏谑。   陈清池听他这副语气说:“没有。”   “不是寂寞?那是什么?”   陈清池凝视着他的眼睛:“你要不要和我交往?”   周正没想到他如此执着,呼吸一凛:“要,干嘛不要,送上门的不上白不上。”   陈清池……他转过身,有点恼,心里头知道周正气他。   周正见他背过身,知道他高傲的自尊心受不了,只希望他赶紧滚蛋,别踏马的再让他沉沦。   下一秒,陈清池转过身:“嗯。”   周正完全愣住了,他根本没料到陈清池会抛下他那自尊心接受他的污言秽语,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脸:“你有病?”   陈清池知道他就是故意激他的,点头:“是有病。”   周正把人扯到怀里,在路灯下,捧着他的脸,重重吻了下来。   三个月的分别、思念在此刻都成了月色的催化剂。   陈清池推了一把,周正以为他清醒了,要把他再次推开。   陈清池说:“我有点难闻,刚刚喝了酒还…”   周正悬着心落下,看着陈清池那张泛粉的脸,又碰着脸吻下去:“不难闻,我喜欢。”   陈清池脑子懵懵的,周正的话蛊惑着他的耳膜,路灯昏黄的光下,口腔每一寸都被夺得一干二净,睫毛轻颤,天上飘下零星的雪花,冰冷的雪花在脸上化成水,他呼吸不畅,很久周正才松开。   这一吻,吻了十来分钟,陈清池只觉得嘴巴疼得很,冷风一吹,嘴巴又胀又热,今晚吃了烧烤,此刻火辣辣的。   “我住附近,去我家?”周正问他,看他红艳艳的唇,“或者送你回家。”   陈清池喘息了很久才平复刚刚的吻:“你家吧,我住的地方有点远。”   周正一想到自己住的环境,要经过一条嘈杂的巷子,同住的还有两位五大三粗的男人,夜里会发出鼾声,早晨装修的声音也很吵,陈清池怕是这辈子都没住过那种地方。   “算了,我合租的房子,环境不太好,找个酒店吧。”   陈清池点头:“都行。”   “你就不怕我对你做什么?”周正见他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忍不住说道。   “没关系,反正又不是没做过。”陈清池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并没有任何避嫌,坦然得让周正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周正轻哼一声:“得,那你等会别哭。”   “不会。”   周正俯在他耳边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陈清池被他这话逗得扬了扬眉毛:“嗯,刮目相看。”   “敷衍。”   周正伸手抓起他的手,紧紧握在手中,陈清池体质不好,一到冬天身上就很难热起来,手也很冷,想着缩回来,却被周正的大手包裹着。   “别动,跟冰似的。”周正拽着他的手。   陈清池的手心被他撑开,火热的大手裹着他的,十指紧扣,耳根红得厉害。   深夜的南城,飘雪的暗色天幕下,影子拉得很长,地上很快铺上一层薄雪。   雪越下越大,于是就在学校对面找了家快捷酒店,一进门,周正就开了空调,拿了毛巾给陈清池:“你先去洗个热水澡。”陈清池的头发上被雪打湿,刘海正往下滴水,鼻子冻得红通通的,一路也是一声不吭,握着毛巾,呆呆看了眼周正。   “你好像瘦了。”陈清池开口,今天在烧烤店看见他的时候,就觉得瘦了,还瘦了不少。   周正放下遥控器,看他站在卫生间门口,还没开口,就听着陈清池打了喷嚏,走过去把人推进卫生间:“洗你的澡。”   接着周正把门关上,明明是零下的气温,他就躁得一身汗,瞥见床头柜上放着一盒不知道什么牌子的套,捏起来看了眼,耳边是里头哗啦啦的水声。   陈清池洗完澡出来,身上裹着浴巾,黑发湿漉漉的搭在头上:“你去洗吧,里头温度是热的。”   周正站起来,目光落在陈清池雪白的锁骨上,浴巾过于宽大,将他衬得像个小朋友,平时毛茸茸的头发此刻湿哒哒的贴着脑袋,像极了落水的小狗。   周正搁下手机走过去,路过他时,又把人拽进卫生间,拿了洗手池上面卷起来的电吹风,手穿过他的短发,掀起湿发,陈清池站在镜子前,耳根红得发烫,逼仄的空间里,只剩电吹风的热风在流转。   有些躁。   周正伸手掐着他腰,把人转了面,两人相对。   陈清池被困在镜子与他之间,一时无言,低垂眼眸,难解尴尬。   “你…”他想了,不知道说什么,“你和那个小孩什么关系?”   周正的手拨弄着他的发,拇指抚过他额前的美人尖:“什么小孩?”   陈清池抿唇,觉得这话显得自己很小心眼,他也不是个会随便猜忌的人:“算了。”   周正摩挲着美人尖,指尖稍稍用力,便把他眉头提了几分:“谁跟你算了,话说清楚。”   “你替他搬东西的那个。”陈清池凝视着他,热风吹得他头皮发烫,忍不住皱眉。   周正把热度调低了一档:“哦,你说小俊,他今年刚上大一,来我店里兼职打工的,刚来三天。”   “哦。”陈清池低低回。   周正见他不太高兴,心里高兴极了:“你要不喜欢,以后我让老王跟着他送货。”   “没,就随便问问。”   周正笑起来,手穿过他的发,揉着他的后脑勺:“随便问问?”   陈清池被揉得眉心都舒展开,他其实也没有很不高兴,尤其在知道周正手机壳背后的贴纸后,他就知道周正那份心思,只是没话找话,找了个不太聪明的话题。   热风吹在刘海上,平时耷拉的刘海被吹得竖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干净的脸在卫生间白色的灯光里勾动人心,刘海遮住时给他与生俱来的高冷添了几分柔和,这会又增冷清,即远即近,让周正想起上学时候的他,高高站在领奖台上的少年,高不可攀。   暖风吹了下他的睫毛,陈清眯了下眼睛,伸手去揉,刚准备让周正别闹,结果还没开口,人就被抵在洗漱台上。   后脑勺的手微微用力,将他困住,吹风机被搁在一边,暖风吹到他的腰,热热的,而周正长舌直驱。   陈清池眯着眼,越过他的背,耳根粉透了,浴袍松散,周正捧着那人,进浴室时顺手开了暖风,暖光光带映着大理石青砖。   他伸手勾着周正的肩:“你瘦了。”   周正把人压在墙上,手碰了墙壁,有点凉,又把人扯回来,自己背抵着墙,手握着他腰:“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没心没肺,没良心。”   腾腾的热气熏着陈清池的眉眼,此刻睫毛上挂了滴水珠,像是眼泪,楚楚可人。   门口响起一阵敲门声,周正用力亲了他一口披上浴巾拿东西。   陈清池探了个脑袋出来,见他拿着纸盒子进卫生间,下一秒又把头缩回去。   上一回他历历在目,挺过的,对这事他多少心有余悸。   周正拿着东西进来,陈清池抿唇:“我明天早上有会要开。”   “那你自求多福。”   陈清池……他到底是和这人说不通。   热气腾腾,手指蜷着,只剩彼此的呼吸在缠绵,和在稻城不一样,稻城那会,周正是青涩的,经验都不足,陈清池偶尔会疼,但他总忍着。   这回,他一点儿痛感都没有,腰都是酸的,他本来就是个在生活小事上慵懒的人,一路从卫生间又到卧室。 第一回 结束的时候,陈清池已没力气动弹,整个人蔫蔫的,周正俯身亲了亲他,在他耳边低语着什么。   他听了个大概,掀了掀眼皮,倒是没回,周正又把人扯起来。   最后一回的时候天光已亮。   阳光自窗外照进来,陈清池蜷了蜷手指,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半。   支着坐起来,又瘫回去,看着企微,早晨七点的时候,他在群里发了条消息。   陈清池:今天有点不舒服,请假一天,急事打我电话   陈清池……他回头就看见周正还在睡觉的脸,一脚踹了过去,那点力气像是挠痒,周正揉眉,一副无知无畏的样子。   “周正,你是不是有病?”陈清池憋了半天也就骂出了一句他自认为的脏话。   周正把人拽回去:“怎么了?我昨天又把你弄疼了?”   陈清池:“……我都说了,今天有会,你还请假,谁准你拿我手机发消息了?”   周正拧眉,翻身掰着他脸又亲了一口,学着他的语气:“周正,滚去拿手机发条消息请假。”   陈清池当真没有什么印象,可是那语气的的确确就是他的,而且他不说手机密码周正也不会知道密码。 第25章 C25   周正见他不说话,掰着他那张恢复了高冷的脸:“怎么不说话了?”   陈清池闻见他身上干净的沐浴露的味道,转了话题:“你什么时候回的南城。”   周正的手停在他额头旁,手指细细拨着他细软的刘海:“三个月前。”   陈清池愣了一下,脸被他弄得有点痒,大概猜到周正为什么回南城,就像手机壳背后的那张贴纸,与他有关。   “为什么不说?”陈清池开口,带着一点鼻音,说不清楚是昨天晚上做的时候冻着了,还是压着心口的酸涩。   周正瞧他眼睛闪动若隐若现的水光,虽然陈清池看起来很平静,可周正知道他现在是强忍着没哭,陈清池这人看着挺柔弱的,但骨子里犟得跟牛似的,绝不会因为感动而在他面前示弱或者掉眼泪。   他把人扯到身下,亲了亲他的唇:“我把成都的房子卖了,到手七八十万,盘了个小店铺,送送货,还剩二十来万,在南城还买不了房…”   又亲他温热的眼睛,“我没钱,很穷,学历不高,没什么文化。”   陈清池听他絮絮叨叨,抬眼见他漆黑的眼眸,放荡不羁的人现在变得特严肃。   他还以为周正这样的人从不受世俗所困,却原来早已被他拉入尘世。   周正见他眼里泛着一丝柔和的光:“什么表情?”   陈清池挑唇,说:“就觉得你忽然长大了。”   周正……低头吻住他的嘴,压着声:“老子不仅长大了,还胀大了。”   陈清池被他粗鲁的荤话说得耳根泛红,嘴被他堵着,呼吸不畅,刚想呼吸又被人摁着头继续,这几个月他过得挺不开心的,一闲下来就会想起稻城那几天,所以把全部精力都投到了新工作,没日没夜地忙,忙到没时间难过,这会雨过天晴,压抑了很久的不快乐,被炽热的吻和霸道的人彻底驱散。   阳光从窗帘缝隙里落进来,冬日午后,一切都变得可爱起来。   早知道日子这么简单,他又何苦想太多。   周正松开他的后脑勺,瞧他冰冷的脸上挂着属于他的红晕,在他耳边悠悠说:“老子没什么优点,就活好,一辈子只疼你。”   陈清池耳根烫得出奇,手抵着他坚实的胸膛:“嗯。”   周正心情很好,眉毛扬着,手贴着他腰:“嗯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陈清池被他说得有点恼,不回了。   周正贴着他:“嗯?说清楚。”   陈清池撇过脸,又被他掰正,四目交投。   “像你一样自我介绍?幼不幼稚?”陈清池提了语气,“周正,我既然跟你在一起,就不在乎你有没有钱,有没有文化,我只……”   他的手从周正脸上滑到胸口:“你心里有我就行了。”   周正捉住他的手,他真是爱死了这样可爱的人,把他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你呢,为什么昨天忽然给我打电话要跟我在一起?”   陈清池的手被他亲得指尖发热,每根都吮进口腔,脊背酥麻,被困在床笫之间,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说起,周正轻咬他的指尖,呼吸很沉。   “因为,喜欢你很久了。”陈清池说,声音很低。   周正后背僵直,等了几秒,手握着那双被伺候了一遍的手,十指紧扣,压在头顶的鹅毛枕上,幽黑的眼睛落在陈清池清隽脸上:“说清楚。”   陈清池抿唇,手指被摁进枕头:“初中。”   周正盯着他的眼睛,瞧见那双平静里暗藏的波浪,心口一瞬间被一种莫名的激动填满。   盛满黄昏的锁骨,穿着宽大校服的少年,高高在上的领奖台…还有那杯招牌奶茶…   记忆更迭。   “操。”   他俯身亲住陈清池的薄唇。   星火燎原,徒留一地余灰。   不知道怎么表达爱的野兽,极尽可能地占有,厮磨,阳光将狮子的绒毛抚平,橙色的光柱从床尾移到墙上,再落入星辰之中。   夜幕沉沉,外卖送来几份餐食,周正掀开盒子,看陈清池缩在被子里,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碎发垂落,只剩一张红得如朱砂的唇。   周正拿了勺子喂他,陈清池撑了手倚在床边,手臂细得根本撑不住,眉心蹙着,浑身的潮热还未褪去,下肢发麻,意识飘忽,他长这么大,为数不多的几次与性相关的经验都来自于周正,感觉自己死了一遍遍又被重新拉回理智的边缘,完全是令他陌生的情绪变化,可又让他清醒着沉沦。   “张嘴。”周正递了一勺粥。   陈清池眼睛还挂着水雾,张嘴的时候嘴巴都有点胀痛,又不想动弹,由着周正一口口把甜粥喂进嘴里。   等喂他吃完,周正才吃饭,遥控器随便开了个频道。   电影台,放着午夜档电影,周正吃完饭坐回来,把陈清池拉怀里,这样的情景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忍不住咬了下唇,疼感明显,不是梦。   陈清池没多久就睡过去,周正见他睡了,把电视关了,合上被子,抱着他也睡过去。   这一回两人真是都累了,性本是获得快乐的事,可却变成了一种摸不着的时光机,好似紧紧贴合就能把遗漏的时光弥补。   陈清池第二天醒的时候,周正还在睡。   “我要去公司,你再睡会。”陈清池换上衣服,嗅了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衣服上有些杂味。   这两天太疯了,屋里味道并不好闻,冬天散味又不快,他套上衣服,想着先回家换身再去公司。   周正一跃而起,随手把裤子套上:“我送你。”   陈清池抬眸见他扣皮带:“你不是没开车吗?”   周正快速刷完牙:“我家不远,跑回去开车来接你,你等我十分钟。”   陈清池刚准备开口,周正折回来用力亲了他一口:“等我。”   等周正走了,陈清池换上衣服,套裤子的时候,弯腰整个腰肢还在发麻,看了眼宾馆,床单皱成一团,不想阿姨到时候收拾麻烦,忍着腰酸把包装袋捡起来,不捡还好。   一个,两个,三个……八个。   他把包装袋扔进垃圾桶,耳根早就烧成一片。   等下楼上了车,周正把早饭放他手里,陈清池想了想最终还是说道:“周正,有些事我得和你说清楚。”   周正以为他后悔了,心凉了一半:“嗯。”   “我周一到周五需要工作,所以工作日最好不要做那种事,周六周天可以做,但是不能在白天,最好也不要太多次,太多不太好,然后…”   “你没爽到?”周正打着方向盘,拐进了车流中。   陈清池:“……”   “这跟爽不爽没关系。”   周正撕了颗糖塞嘴里:“那跟什么有关系?”   薄荷味沁入口腔,陈清池:“工作日我一般需要6个小时睡眠,我算了昨天做那种事的时间,一次要将近1个小时,加上前后洗漱以及收拾屋子,还有情绪上的缓解加起来要接近2个小时,所以……我的建议是工作日最好不要…”   周正……一时无语。   “白天怎么了?”周正说。   陈清池:“白天……应该做一点有意义的事,不应该用来宣淫。”   周正没忍住笑了下,看着陈清池一本正经的模样:“陈清池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什么样子?”   陈清池以为他要说什么:“什么?”   周正翘着唇:“可爱到让人想把你压在车里干。”   陈清池……他刚刚很认真的和这个人讲话,这人一向听不懂人话。   “我说真的,我是和你商量。”   周正眯着眼:“我也认真的,你什么时候愿意在车里,我什么时候答应你说的那些过分的要求。”   这人真是把天聊死了。 第26章 C26   陈清池本来想回家一趟,但周正执意送他去公司,也就没回去。   下车的时候,刚准备拉门,就被周正拉住手臂,又把人抓过来狠狠亲了一口,叮嘱:“早饭记得吃,别忘了。”   陈清池拎着甜粥包子:“知道了。”   “吃完给我发张吃完的照片。”周正拨了拨他的刘海。   陈清池……“有病吧。”   周正换上副吊儿郎当的笑脸:“甭废话,让你拍就拍,不拍明儿个你可别想上班。”   陈清池不知道这人什么毛病,推开车门,周正想到什么,又问:“喂,男朋友…”   公司楼下已有一些眼熟的人,陈清池虽然并不排斥谈恋爱的事被人知道,但他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回过头,扫了周正一眼:“闭嘴!”   周正抿唇,眉毛扬着:“你晚上几点下班,我来接你。”   “不知道。”陈清池想着昨天一天没来公司,“加班,很晚。”   “那晚点电话联系。”周正说。   陈清池握着早饭,冬日的暖阳照在周正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显得几分硬朗,他低下头,探到车窗那:“很晚,至少要10点以后,你早点休息,别来接我,约会的话,周末也行。”   说完就朝写字楼走去。   同事们第一次见陈清池把早饭拎到公司,大为吃惊,在他们的印象里,老大从来没在办公室吃过餐食,这回真是活久见。   打水的实习生,瞥了两眼办公室:“陈姐,我没看错吧,咱老大竟然会在办公室吃粥。”   陈姐拿着咖啡杯:“没有,我也没见过老大在办公室吃这些。”   “他们不是都说老大吃仙气吗,中午都难得看见他吃饭,我都感觉他不吃饭的。”   ……   路过的程序员拿着杯子打水,听他们叽里呱啦说着八卦,打完水,路过陈清池办公室的时候果真看见他正低着头喝粥,多看了两眼。   陈清池抬头就见人在门口看他,那程序员朝他笑了笑,陈清池回了个礼貌的微笑。   他吃了一半,合上盖子想起周正说的话,拿了手机拍了张残羹剩饭,刚准备发过去,看见周正先发的消息。   周正:昨晚上后面套没了,弄了点进去,要是白天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记得给我发信息   陈清池……他本来都没想那种事,结果被他一句话说得耳朵都红,点了加号,丢了张早饭的照片过去。   过了没几秒。   周正:不错,很乖,晚上奖励个亲亲   陈清池:……有病?   刚发完,产品经理敲着门进来,陈清池收回手机,把早饭挪到一边,打开笔记本电脑。   “你继续吃,不要紧的。”产品经理说。   陈清池开了电脑:“没事,吃完了。”   产品经理抱着电脑:“老大,昨天开会关于项目上有点事情,你看什么时候方便,要拉上后端一起去会议室看下。”   陈清池看了眼手机屏幕:“10分钟后吧。”   “行,那我去预约个会议室。”产品经理说道,目光落在陈清池脖子处,手下意识指了指,“emm,老大,你脖子emm…”   陈清池皱眉,下一秒似乎明白了什么,耳根发热,脸色沉得吓人:“哦,我知道了,谢谢。”   产品经理礼貌笑了笑,心里头觉得高高在上的老大好像也没有那么触不可及,以前觉得老大是神一般的存在,现在有了那么点人味,还挺可爱:“那我先出去了。”   等产品经理退出办公室,陈清池把羽绒服从老板椅上扯下来重新穿上,办公室空调风足,他下意识就把外套脱了,完全忽略了昨晚上周正在他身上做的好事,他把拉链拉到最上面,去了趟洗手间。   重新拉开拉链,圆领针织毛衣敞开的领口到锁骨位置,而锁骨往脖子那一串布了不少青紫痕迹。   越看眉头皱得越深,洗手间里有人出来,他重新把拉链拉到顶。   “老大,你不热吗?”出来的人问道。   陈清池洗了洗手,抿唇:“有点感冒,怕脱了衣服加重。”   “我那儿有板蓝根,你要来点吗?”   陈清池:“不用了,谢谢。”   不知道谁把会议室的空调调到28°,陈清池坐在老板椅上,热出一身汗,手在电脑上敲击着会议纪要,以及听着各方陈述目前所遇到的瓶颈,他扯了扯领口,一双锐利的眸子扫过白板上写下的几条链路。   手指在办公桌上轻叩,等到产品经理说道兴起时,他站起身,从桌上顺势拿起红色马克笔,走到白板前,在一些节点上,做了标注,有条不紊地将几条链路的优缺点总结出来。   “几条线都可以走,但是我们目前处于第一季度,我的建议是专攻一条垂直的线路,这决定了我们产品的调性,后面的其他几条线可以分季度去完成,然后…”他握着笔,又再某条链路上打了个问号,“这里需要去找一下竞品,在我印象里XXX产品是尝试过的,可以先分析一下他们为什么现在停掉了。”   一个会,从上午11点一直开到下午2点,还没来得及回办公室,助理来讲集团那边派人来了解业务,陈清池带着产品经理又连着开了两个会议。   等人走了,产品经理长舒一口气:“下去抽烟吗?”   陈清池揉了揉太阳穴,跟着下楼,产品经理拿着火给他,他摸了把裤子口袋,发现自己前天塞的那包烟不见了,掏了两遍,只从最里面的口袋里掏出两颗薄荷糖。   “怎么了?”产品经理收回打火机,从口袋里掏出包烟,“我有。”   陈清池伸手去接,想到自己的烟应该是周正扔的:“算了。”   他在楼下的寒风里剥了颗薄荷糖塞嘴里,冰凉的空气沁入口中,整个脑子一片清明,脖子扎在针织衫里那段黏滋滋的,今天出了一身汗,真不舒服。   等上楼打开电脑,才发现周正给他发了几十条微信。   周正:有病,想死在你身上的病。   周正:人呢?怎么不说话了?生气了?   周正:真生气了?   周正:干,陈清池,你他妈的…   周正:每次一分开就他妈的不理人   周正:……中午吃饭了,你吃什么了?   ……   周正:还不理人?   周正:人呢?你去哪儿了?吃饭了吗?   ……   周正:我错了,你别生气,我发誓再也不打嘴炮了。   ……   周正:操,你人死哪去了?   周正:你他妈的,就他妈知道欺负老子,又他妈要把老子甩了是不是?   ……   最近的一条是12分钟以前。   周正:老子在你公司楼下,要分手的话滚出来给老子说清楚   陈清池……他哭笑不得地看完了周正一条条微信,他没有一直看手机的习惯,而且整个下午从一个会议到另一个会议,中午饭还没来得及吃,以前自己一个人,随便对付着过,这会感觉自己好像有个家。   他叹了口气,下楼。灯火通明的写字楼边上,剃着板寸头的男人坐在石墩上,眼睛一直盯着手机,连陈清池走进都没发现。   “周正。”陈清池叫了声。   周正抬起头,幽黑的眼睛里泛着一丝红色,吸了吸鼻子,站起身,一言不发看着陈清池。   “有什么事你当面说清楚,别他妈晾着老子。”周正压着声,恶狠狠说道。   陈清池伸手扯了扯他袖子:“对不起,我一天没看手机。”   周正根本不信,眉头皱得更深:“你骗三岁小孩呢!”   “没有。”陈清池说得诚恳,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给周正,“不信你自己看。”   周正见他掌心摊着的手机:“滚滚滚,老子才不查人手机。”   说话间,皱着的眉头才舒展开些。   “老大?”门外下班的人狐疑说了声,忍不住看向他旁边站着的高个子男人,挺拔如松,板寸更加突出五官,在通明的灯火衬托下有几分模特的感觉。   陈清池回过头,微笑:“嗯。”   “下楼吃饭呢?”同事说道,“我听李哥说你们一天没吃了,太辛苦了。”   陈清池刚想开口,手就被旁边的人抓住,抬头就看见周正明亮的眼睛。   “嗯,准备去吃了,你回去路上小心。”陈清池礼貌和气地对同事说道。   同事瞧了眼他们牵着的手,眼里迸发出一丝八卦的光,语调都变得欢快了些:“那,你们快点去吃吧,拜拜,老大!”   “想吃什么?”周正开口,把人往办公楼附近的商业区带,“我来的时候看见家拉面店,一百米左右,吃吗?”   陈清池点头。   一路是下班的白领们,男男女女,聊着晚上去哪个酒吧,又去哪里聚餐,或者最近新上的什么电影,他们在人群中走着,像是稀疏平常的一对情侣。   影子在灯光下交叠又分开,长长短短,周正握着他的手。   “以后中午我给你送午餐吧。”周正过了片刻说道,“我店离这边不算远,中午给你把饭送到前台。”   陈清池抬起头,路灯溅落在他眼中,被周正这句说得心里有点泛酸,上学那会开始,他就是陈清源的附属品,每一顿午饭都是按照陈清源的喜好,陈清源偏咸口,他爱甜口,所以他选择在学校食堂吃饭,后来工作,也就吃一些快餐速食。   “太麻烦了,公司楼下有吃的。”陈清池说道。   周正把人扯到怀里:“你这人不太听话,得人盯着吃。”   陈清池撞在他胸口,耳根发热:“今天是特例。”   周正撇唇:“谁知道你哪句真哪句假。”   “我不说谎。”   “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开始。”周正并不容他拒绝。   陈清池实在不太是麻烦人的性格,退而求其次:“我中午吃饭给你拍照总行了吧。”   周正俯身在他耳边轻叹:“我想你习惯我对你好,陈清池,你值得,所以别拒绝了,好么?”   低哑的声蛊惑着他的耳膜,让他无法抗拒,在这冬日寒冷的街头,他的耳根红得发热,周正亲了亲他的耳朵:“小傻子,你羞什么?”   陈清池推开他些:“知道了,在外面你别动手动脚的。”   周正见他一脸正经,弯了弯眉眼:“哎呦,学霸也会用错词。”   陈清池皱眉,听他没一句正经话:“什么词?”   “我可没动手动脚,动的是嘴。”   陈清池……“幼稚。”   周正牵着他的手:“陈清池。”   “干嘛。”   “今天肚子有不舒服吗?”   陈清池……“你闭嘴。”   “没不舒服吧?”   陈清池耳根爆红:“没。”   “好像弄很多,你别硬逞能,晚上我看看。”   陈清池想挣开他的手,却被拉得更紧。   雪花渐渐飘下,来往的路人小跑起来,周正拉着他,一手挡在他头顶,遮挡了片片雪花。 第27章 C27   年三十,陈清池回家吃年夜饭,本来想说自己开车去,周正执意送他。   偏巧这天南城下了雪,薄薄的雪花落在地面,很快化成水,灰蒙蒙的天,不见半朵云。   路过奶茶店的时候,陈清池叫停了车,买了两杯招牌奶茶,老板看他心情不错,给他多加了两勺珍珠,等拎着奶茶回来。   周正瞧着两杯过半的珍珠:“下回可不能让你去买奶茶了。”   陈清池拿着吸管,刚准备喝就听见周正抱怨:“走哪都是交际花,恨不得把你藏在家里。”   陈清池一时无语,不想搭理他。   周正见他不回,耷拉眉眼,扯他袖子:“跟你说话。”   陈清池捧着奶茶,不想回这种幼稚话题,转了话锋:“等会吃饭可能要两三个小时,你不要等我,我吃完自己回。”   他知道周正这人轴,说了未必听,又加了句,“别在楼下硬等,因为我不确定具体要多久,知道了吗?”   周正听他温温的声:“知道了。”   陈清池将信将疑。   周正伸手拉过陈清池的手,低头去喝他戳开的奶茶,霸道地大喝一口,满嘴都是奶味,这段时间周正好像很喜欢吃他吃过的东西,喝他喝剩的水…   周正抬眸就看见陈清池那双如精灵的眼睛,手不老实地伸向他脖颈,凑着往他嘴上亲,珍珠顺着舌头一颗一颗滑进陈清池嘴里,窗外的雪花静静落在车前窗上,雨刷器安静摇摆着,晃出几分光亮。   不知道周正刚吸了几颗珍珠,只觉得小巧的Q弹的珠子在口齿间流转,滑进去又被夺走,如此反复,一颗滑到了里侧口腔,霸道的长舌追逐,灵巧软糯的珠子躲避着,卷不出来,长舌变本加厉。   一滴奶色的水痕滑过唇角,还有隐没在雨刷器刷刷声中低低的呜咽,珍珠研碎,知道陈清池一双清明的眸子染满了粉色的浓情,周正才心满意足地松开,水痕顺着嘴角沁出更多,一副被□□惨了模样,周正抽了纸巾,将那嘴角的奶渍一点点擦拭干净。   陈清池瞪了他一眼,面红耳赤,有火没处发,一副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罪魁祸首笑了声,手搭在方向盘上发动车子:“你回头吃完饭给我发信息,我来接你。”   陈清池点头,舌根发麻,整个口腔还残留着痛感,还有不可抑制的悸动。   湿冷的冬天,整个城市陷入昏暗,但车里阳光明媚。   陈家在近郊一处别墅,保安核查严密,拦下周正那辆小破车。   陈清池透过车窗,露出个脸来,他们这才被放进去。   “我记得你以前住学校附近。”周正悠悠道,他记得是在学校后面两条街的公寓楼。   陈清池转过头看了他眼,他在六中上学的时候确实不住在这里,因为陈清源的学校和他学校隔得不是很远,所以父母在陈清源学校对面的小区买了套小平层,可是周正是怎么知道的?   “你跟踪我?”陈清池皱眉,他并不记得放学的时候有什么异常情况。   难道周正这人初中就喜欢他喜欢到跟踪这步?   周正侧过脸,眸子里带着一丝顽劣:“跟踪?老子有那么变态?”   陈清池点头,他觉得周正能做出来这种事。   周正故作受伤状:“老子去班主任办公室偶然看见你学籍资料了。”   陈清池“哦”了声。   他最早确实是在班主任办公室看见了,后面没忍住跟过两次,再然后就经常会去他们小区楼下遛弯,一直到陈清池转学,他都没敢做什么过分的事,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好学生害了。   车缓缓停在一处灯火通明的别墅。   周正伸手揉了揉陈清池的脑袋,见他还在思考什么,轻声说道:“你该下车了。”   陈清池回神,看向周正幽黑的眼睛,似乎想透过那双眼看到过去那些他从不曾发现的深情。   他不知道周正多喜欢他,或许比他想的多一些。   陈清池没有执意去追问,他也知道周正不会说什么,只是内心忿忿不平,伸手掐着他的下巴,在他唇上咬了一口,略凶的语气再次叮嘱:“不许等我!”   周正弯了弯嘴角:“知道了,凶死了。”   见他进了屋子,周正才把车开到另一边去。   家庭是横在他们之间的鸿沟,身份差异、工作差异、经济差异、家庭差异…种种一切都让他知道这条路不好走,他的家庭支离破碎,母亲在他小学时去世,父亲再婚有新的家庭,后妈将他赶出去,自那以后,他和唯一的亲人断了关系,算是无父无母,孑然一身,而陈清池不一样,陈清池的家庭不会容许这样一种爱,更不会容许他们之间这种差距。   他可以决绝断了关系,但陈清池不能因为他而和家人闹掰。   周正从口袋摸了颗糖塞嘴里,他配不上陈清池,他知道。   他靠在车头,望着灰蒙蒙的云层,暗暗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不能让陈清池跟错了人,也不能让陈清池的选择变成错的。   -   饭桌上,李春颜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陈清池。   自从她知道他为了聂曼放弃待了五年的孟氏集团,她就觉得他们这婚事能成。   这几年经济不景气,陈家的酒店关了好几家,如果这时候陈清池攀上聂家,还能撑一撑。   “清池,你跟聂曼最近怎么样了?”陈耀光搁下筷子,目光落在桌子边上的陈清池,“我听你妈妈说你去聂曼那儿工作了。”   陈清池抬起头,放下筷子,拿了纸巾擦了擦嘴角:“我是去她那里工作了。”   陈耀光眉头轻拧,手松开餐具,不锈钢的勺子落在白瓷托盘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扰乱了这一桌吃饭的兴致,过了片刻,悠悠说了句:“挺好的。”   语气里带着一丝明眼人可见的妥协与自嘲,像是陈清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陈耀光偏过头对李春颜说道,“回头你让林嫂备点厚礼,我听说聂荣光的太太最近喜欢上道家文化,等过完年,你抽空同他太太去趟南山,我和南山庙的静山师太是旧友。”   李春颜不动声色地“嗯”了声。   陈清池听得出他们的话外音,只一句话就已经把他的婚姻和未来安排得清清楚楚。   “我有喜欢的人。”陈清池开口。   陈耀光似乎没有料到陈清池会说这句,大为惊讶:“你跟聂曼吵架了?”   陈清池拇指拨弄了下食指:“我和聂曼没在一起过。”   “你说什么?”陈耀光目光带着一丝愤怒,“你不是都为了她放弃五年的工作了吗?”   “爸,你了解过我的工作吗?”陈清池问道。   “我在跟你谈你和聂曼的事。”陈耀光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陈清池自嘲地笑了笑:“所以爸知道我的工作是什么吗?”   他桀骜的目光落在陈耀光身上,声音很淡,却咄咄逼人。   李春颜见势不对:“清池,你怎么和爸爸说话呢?”   陈清池目光冷冽扫了她一眼,他知道他们不关心他的一切,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他们需要的是陈清源身上的光环和荣耀,只有让他们面上生光的人才会被认可。   “爸妈都不了解互联网,你又何必苦苦相逼。”陈清源顺势说道,“清池,今天大年夜,不要意气用事闹得大家都不开心,你不喜欢聂曼没关系,还可以再看看,但是你不能这样和爸妈说话。”   陈清池厌烦了这种得体的形式,站起身:“我谈恋爱了,是男的。”   随之而来是丢过来的白瓷骨盘,砸在锁骨上,骨盘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你再说一遍?”陈耀光怒斥,因为愤怒双目赤红,手在桌上发着抖。   陈清池站起身,沉沉看过去:“我喜欢男的,从小就喜欢…”   还没说完,陈耀光冲过来给了他一巴掌,血腥味自口腔漫开,陈清池撇过头,嘴里的血味浓烈,他平静地看向愤怒的男人:“该说的我说了,祝你们新年快乐。”   他往后退了一步,径直走出了大门,紫水晶雕刻的巨龙在进户门前泛着浅浅光泽,他从鞋柜上拿出运动鞋。   多年前那个晚上,他也曾经站在这里,想着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可是后来他最终没能够做到。   他伸手和巨龙挥了挥,淡淡说了句:“走了。”   浅紫色的光闪动着,似乎做着回应。   门外雪下得很大,陈清池穿过小花园,身后的别墅依然灯火通明,可是他如今与它分道扬镳。   雪花溅落在他的脸上,火辣辣的半张脸被风吹得干疼。   刚走过两栋,见到路灯下站着的身影,昏黄的光,高大的身躯倚在路灯杆上,一双眼睛很快就落在他身上。   陈清池知道现在很狼狈,很想跑,可是他能跑到哪里去,周正已经看到他了。   脖子往羽绒服里缩了缩,企图遮住脸上的痕迹,   于是大大方方走过去。   “吃那么快?”周正几个健步走过来,隔着昏暗的灯光将人罩住,并未发现他脸上的异常。   陈清池吸了吸鼻子:“嗯,走吧,我想回家。”   周正伸手把人牵起来,不知道他在家里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现在的他不开心:“那我们回家。”   等上了车,周正打开暖气,转过头,恰好瞧见露出半张脸上的指痕,陈清池的皮肤很白,而且很容易落痕迹,每次他稍稍用力掐着那把细腰,第二天就能出现几个隐隐约约的指痕,要好几天才能消下去,搞得好像他虐待了他似的。   周正伸手拉了拉羽绒服的领子,半张脸上覆着很深的指痕:“谁打的?”   “我跟我爸妈坦白了。”   周正一愣,手指小心拂过他脸上的痕迹:“妈的,那也不能打人啊,草他妈的,这算哪门子的家人!”   陈清池摇头:“走吧,就这样吧,说清楚也好,以后随便他们怎么想,我们过好我们的。”   周正把人拉怀里,紧紧抱着他。   “疼么?”周正手贴着他后脑勺。   陈清池推了下:“没事,开车了,你别搞这么矫情。”   周正松开他,见他已经有些肿的脸:“你还手没有?”   陈清池摇头。   周正握着方向盘,手指微微缩紧:“妈的,这些吊人!”   他打开车门,下一秒就要去干架,陈清池知道周正这人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连忙拉住周正手臂:“别,我爸岁数挺大了,弄出点事很麻烦,而且我已经跟他们说清楚,你下去跟他再闹僵,到时候又得扯不清。”   周正身形一愣,回头就看见陈清池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平复了下心情,他知道陈清池说的是对的,也知道陈清池把所有后续都已想清楚,可是偏偏忍受不了他挨打。   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发动引擎,车驶离了别墅区。   等回到家里,刚关上门,就把人拉到沙发,从床头柜拿出消炎药水。   屋里周正拿着棉签沾着药水,轻轻涂在他脸上,靠近的距离,只剩彼此的心跳。   陈清池眼睛弯了弯,看周正鲜少有的严肃模样,有些陌生,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跟你没关系,早晚要说清楚的。”   周正手顿在他脸庞,眼睛看着他:“从小就这样?”   陈清池摇头:“没,今天是第一次动手,不过,也是最后一次。”   周正缩回棉签,伸手把他拉进怀里,脑袋搁在他肩上,很久没说话,手穿过他黑色的发,贴着他的后脑勺。   “其实我现在心情挺好的,不用再背负什么枷锁。”陈清池低低说道,“很早以前就想和他们说清楚的,不过有了一个契机,干脆就摊牌了。”   周正轻抚他的发:“陈清池。”   “嗯?”   “以后我就是你家人。”   陈清池愣了下,手攀上他的肩膀,低低回道:“嗯,我也是你的家人。”   周正松开他,轻轻吻他,口齿间尝出了一丝血味,退出些,伸手拨开他的唇,下唇磕破了一大块皮。   “不疼。”陈清池怕他又说什么,率先开口,“我想亲你。”   周正用力揉了揉他的脑袋:“不亲。”   “想亲。”   “亲你个头。”   陈清池笑起来,脑袋往前凑了凑:“头在这儿。”   周正捧着他的脖子,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大年夜不知道还能不能送药上门。”   他松开陈清池,手机下了一单口腔消炎药。   陈清池开了电视机,里头春晚已经放了大半,只剩5分钟就要结束,窗外大片的烟花绽放,漫天绚烂的彩灯弥漫在高楼之间,这几年南城禁止燃放烟花,烟花都是大屏幕上的假烟花,足够逼真,大有漫天绽放的错觉。   周正将他圈在怀里:“现在做那事,一做做一年。”   陈清池耳根微热,倒计时在耳边响起,又听周正说,“不过没关系,明年跨年再说。”   陈清池轻轻扬着嘴角,等到倒计时结束的那一秒,他转过头,掰过周正的脸,用力吻着他的唇,疼痛弥漫,可是没关系。   “亲了一年也可以。”他松开周正的唇,“周正,新年快乐。”   周正拨开他的唇,看见又沁出些血丝,吻掉那丝血痕:“新年快乐,宝贝。”   -   第二年,陈家在北城的某个酒店出了隐藏摄像头的绯闻,一时闹上热搜,损失惨重,陈耀光因此一病不起,陈清源虽然及时做了补救措施,但口碑已逐渐衰落。   同年,陈清池和聂曼的元宇宙项目被投入app store,短短两个月,流水已达上亿,并获得了两家业内巨头投资,陈清池一跃成为最炽手可热的青年才俊,并入选福布斯中国under30榜。   与此同时,周正的小货运公司也因为他的踏实肯干,加上经常招聘一些残障人士,获得周边商铺一众好评,口碑一传十,十传百,短短一年从一家小小的货运公司开到两家分店,并接受了机器人配送的新技术试运行,成为新一批物流配送的先锋小企业。   年末,陈清池和周正在国外领了证。   又是一年大年夜,陈清池和周正选择去了南边的一个小海岛度假跨年,一来亲近,二来气温适宜。   夜里,周正把车开到海边,海风吹拂,高大的椰子树随风沙沙作响,海浪卷着沙子拍在岸边。   青黑色的天幕上挂着繁星点点,咸湿海风扑面而来。   陈清池刚想下车,却发现车门上了锁。   那人正虎视眈眈看着他:“宝贝,你记得一个月前怎么答应我的?”   陈清池心下了然,上个月,他有个项目要去出差一周,他们约好异地的时候,每天要打视频睡觉,而且周正有个习惯,他必须等到陈清池说晚安才会睡。   某天陈清池累极了,聊着天没注意就睡过去,忘了说晚安,结果周正一晚上没睡。   第二天,陈清池心生歉意,那人委屈巴巴控诉他没心没肺,听得陈清池更抱歉,他又是个很有原则的人,这事说到底是他忘了说晚安,给周正道歉,结果周正要补偿,软磨硬泡闹了半天,陈清池才答应他在车里试试。   本来以为就哄他一下,结果这才发现自己落了圈套。   什么冬天就适合来海边度假,什么远一点的沙滩风景好,什么海风凉爽,都是为了这一天。   周正把座椅放平,欺身而至,陈清池双颊发红,幸好夜幕将他的羞意遮去一半。   逼仄的空间动弹都难,紧贴的皮肤泛出层层热意,陈清池背抵着皮质座椅,呼吸交缠。   树叶在透明车顶飘动,云层随风荡漾,他抬起下颚,咬着唇,远处一道灯光穿过车窗,激得他浑身紧绷,连毛孔都在颤抖。   远处传来阵阵嬉闹,烟花在海边绽放,漫天透亮的光,还有耳边低低的喘息。   “新年快乐。”周正看着他湿润的眼睛。   陈清池回抱着他:“新年快乐。”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